这不是一件普通的衣裳,分明是一件寿衣。
我吓得忙要脱下来,被母亲呵住:“好好穿着,明天天亮之前不许脱,听见没有?”
母亲从没有从没这么凶过我,我立马乖乖听话,告诉母亲,只要她不离开我,她说什么我都听。
可是母亲却说:“我下午就跟你说过,要学会独立,就算一个人也要活出个人样来。”
这时,院子外头又响起了敲门声,比之前更大,更吵杂。
像是很多人同时在拍门。
同时,伴随着更加阴冷的风吹来。
母亲脸色变了,很凝重,也很难看。
她对我说:“待会你就待在屋里,不管外边发生什么,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去,听到没有?”
我感觉到母亲的不正常,问她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并不回答,一脸严肃地交代我:“乖乖待在屋里,别出去、别看,也什么都别问、别管,明天天亮一切都会好起来。”
说完这些,母亲从床上抱来一床被子,将窗户堵住,然后走出房间,并上锁。
外头传来母亲的怒吼:“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不过今天有我神桉在,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儿子。”
外边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吵,像是来了很多人包围了我家。
他们破院门而入,说着一样的话:陆康宁,你出来……
仿佛有千万种声音在呐喊,喊进我心里,刺痛耳膜,然后变成一根一根的针,同时刺向我的大脑。
我只觉得头晕目眩,下一刻直接疼晕了过去。
仿佛间,我看到一群面目狰狞、浑身是血、缺胳膊少腿人的人将母亲团团围住。
他们撕裂母亲,然后踩着母亲的尸体,张牙舞爪朝我走来。
我吓得猛坐了起来,眼前是熟悉的卧室,没有人围攻母亲,也没有母亲的尸体。
原来是一场梦,我舒了口气。
屋外人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有微弱的光线从门缝照进来。
天已经亮了。
头依然很疼,像是快要爆炸一样。
我忍着疼,扶着墙来到门口,轻轻一拉门被打开,院子里的景象落到视线里,我登时呆愣当场。
血。
地上、墙上,甚至院坝一角的桃树上都是血,已经吹干了的深褐色血迹。
除了血,还有脚印。
比血迹更多的是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脚印。
小的有鸡、鸭、猫、狗脚印,大的有牛、马,甚至老虎等猛兽。
尤其我昨晚呆的房间外头,脚印更是层层叠叠。
仿佛这一晚,有无数的牲畜在外边来回不停地走过,他们试图穿过那道墙。
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我。
我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脚印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这些血又是谁的?是我母亲的吗?
我被自己的想法下了一大跳。
如果真是,我娘去哪了?
我顾不得满院子的诡异脚印,在家里找了一圈,没看到母亲,又忙出门去。
清晨的村子很静,我一边跑一边喊着‘娘’,没有等到回应,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直到快到村口时,终于听到有人声。
大家里三层外三人围在村子唯一的祭祀台周围,议论纷纷。
随着我走进,渐渐清楚他们的对话,我的心随之一点一点变凉。
“你们给我让开。”
我一声大吼,扒开人群走冲了进去,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泪流满面。
祭台的正中立着一根很粗壮的木棍,是平时村里祭祀时捆绑猪、羊等活祭品时用的。
可是这个时候,母亲被捆在木棍子上,衣衫褴褛,脸上淤紫一片,全身都是血。
“娘……”我跪到母亲面前,颤抖着帮她解开身上的绳子,手抖的厉害,怎么也解不开。
“你们对我娘做了什么?”我忍不住吼道。
村长夫人走了过来,他说:“我们可没对她做什么,只是把她绑在这儿,她怎么死的,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回头狠狠瞪了村长夫人一眼,她颤颤地后退了一步。
村长立马上来将她护在身后,理直气壮道:“你瞪什么瞪?你娘自己说的,她愿意被当成祭品,在这祭祀祈福三天三夜,为这些年给村子带来的灾害赎罪。”
“赎罪就赎罪,你们为什么要害死她?”我咆哮。
“什么叫我们害死她?她自己死的。”村长说。
“对啊,我们可没动她。”另外有人附和:“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我们都回家避雨去了,雨停了出来,她已经死了。”
“你们说谎,昨晚雨停了之后,我明明还见过我娘。”我争辩。
“康宁,我们没骗你,昨晚雨停了之后,你娘就死了,我亲眼见到的。”一位年长的爷爷说道。
村长夫人在一旁阴阳怪气道:“谁知道你这个颠婆子老娘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淋场雨就死了……”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她瑟瑟地往后缩了缩,没敢再继续。
所有人多说母亲在昨晚下雨之后就确定死亡,可我明明后来见过她,她把我保护在家里,帮我挡了一院子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给我换衣裳。
对,衣服。
我扯着身上的长衫说道:“这件衣服就是昨天晚上我娘帮我穿的。”
大家一听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
看我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穿的是给死人穿的寿衣。
这次,我自己也呆住了,很多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是,如果母亲昨晚雨停之前就死了,那去家里保护我的是谁?
我看向母亲,双目紧闭,没有血迹的脸上苍白五血色,身体冷冰冰的,俨然已经去世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