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慌张也只在一瞬间,很快,那瘦高马夫便冷静下来。
他伸手放在腿侧,小心翼翼地摩梭着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腿,一边强装镇定安慰道:“慌什么?他们还没对咱们用刑,另外那个放鹿血的人还没有被抓起来,就证明咱们是安全的。现在该担心的是那些贵人才对。”
说完,他抿着唇不再说话,任凭身边的人如何怨憎,他也只是蹙着眉头不说话。
不过他这句话并没说错,那些贵人如今正担心着此事。
走在冰天雪地里的蓝烟柔扶着沉玉的手,面色惨白,几乎与雪山的背景融为一体。
她的步子越来越慢,最后径直停下,冷眼盯着沉玉,“里面那些人当真不认识你?”
可这句话并没有得到沉玉的及时回答,蓝烟柔的心突然一慌。
“说话!”她低吼道。
沉玉咬了咬唇,垂首回道:“回姑娘,奴婢确认未曾见过他们。可是奴婢进去问话时,瞧见墙角有个人似乎在盯着奴婢,他就算没见过奴婢,也应当知道些什么。”
“废物!你是不是离开丞相府太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事了?这点小事也能让他们发现你的身影,你是怎么做的?”
就在沉玉说完的一瞬间,蓝烟柔低声呵斥,狠狠发泄心头的怒火。
沉玉只低着头,任由她发怒,只是紧咬下唇,面色煞白。
过了半炷香,蓝烟柔发泄完心头怒火,恢复了冷静,声音也逐渐温柔。
“罢了,此事并非你故意为之,想来是那些马夫寻着踪迹找到了你。”她深深闭上眼,直到脸上的怒火消失殆尽才缓缓睁开。
见她久久未说话,沉玉越发担忧,“姑娘,要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
说着她的手横在脖子间,做出个划拉的动作来。
若是方才蓝烟柔盛怒之时她提出这个法子,或许这会儿已经安排上了。
可现在蓝烟柔已经恢复冷静,再见沉玉这么说,笑道:“你怎么变得和青瑶一样蠢了?咱们刚见完那些人,他们就死了,这不是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吗?”
沉玉这时才缓缓跪下,“是奴婢无能,一时冲动着急,竟想出了这么糟糕的法子,未能为小姐分忧,请小姐责罚!”
将她惶惑的神情看在眼中,蓝烟柔笑得更加忘形,“你这般小心翼翼做什么?你又不是青瑶,不必在我面前这般谨慎。起来吧,以后也别说什么责罚不责罚的话,倒是与我见外起来了。”
话是这么说,可蓝烟柔看她的目光并没有几分温和。
她如今是绝不可能罚沉玉的,这件事无论是她还是沉玉,都必须干干净净。
主仆二人继续往回走,两人皆是心事重重,蓝烟柔更是忽略了上来向她打招呼的郑微微,目光茫然地回到自己的帐/篷。
直到在帐/篷里坐下,她才忽然想起方才的情形,让沉玉挑了些礼物送去给郑微微,以身子不适为由道了歉。
看着沉玉拎着礼物离开的身影,蓝烟柔忽然心下一跳,一个计谋浮上眉梢。
而此时,沈叙白的帐/篷里,秦落月正在禁足,又被嘉明帝下令罚抄律法,正坐在桌前腰酸背痛手抽筋地抄东西。
这回嘉明帝显然是动了真格,就连小水都不让进帐/篷,秦落月想找人代抄都没有机会。
听到帐/篷起落的声音,秦落月放下狼毫,一眼望过去便看见了面容沉肃的沈叙白,立刻堆着笑容迎了上去。
“王爷回来啦?今天打猎累不累?有没有受伤呀?”她眯起眼睛,月牙似的眼眸让人看不到眼底的神色。
但沈叙白只是瞧着她揉手腕的动作便知道,这女人压根不是在关心他,只不过是心虚。
“没有被父皇斥责来得累。”他微挑眉头,轻叹一声。
果然,秦落月的小脸立刻就皱了起来。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来围场,要是我没有来围场就不会忤逆父皇,要是我没有忤逆父皇就不会……”
“……把嘴闭上。”
今天这是第三回听她这么说了,可不知为何,每次她落下眉眼,嘴角轻垂地说这话时,沈叙白都有种看小寡/妇的错觉……
“王爷不生气了吗?”秦落月狗腿上前,眼睛睁得不小。
话音落下,脑袋上不轻不重挨了一下,不算疼,就是指节梆硬。
她撇撇嘴,“王爷好记仇,分明你和连遇青也不厚道。”
“没闹到父皇面前去,那就都是小打小闹。你倒好,直接捅到御前,若非父皇当随便呵斥了你,事后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弹劾你呢。”
说着,沈叙白揉了揉眉心,俊朗的眉眼淹没在一片倦色之中。
他没说什么责备的话,却叫秦落月听得自责。
虽然心中有诸多不平,但她知道这件事是冲着自己,而非是沈叙白,连累他被皇上训斥,实在是他的无妄之灾。
“对不起。”她小声嘟囔着。
“什么?”沈叙白才回过神来,只听到她嘟囔了那么一句,未听清楚是什么。
“我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秦落月站起身,发觉这样说话声音得大一些,复又蹲了下去,两手搭上沈叙白的膝盖,将下巴搁上去,明亮清丽的眸子印出沈叙白诧异的神情。
刹那间,一丝古怪涌上心头,她尴尬地挥了挥手,“这有什么好惊讶的?错了就要认嘛,从前我没做错事,当然不用道歉。”
“这一次你没做错,也不必道歉。”
说话时,沈叙白一把将他捞入怀中,埋头在她的肩窝,不一会儿便轻笑起来。
秦落月被他笑得受不了,伸手推了推,“别笑了,痒。”
沈叙白自当听话,收起笑容,“听落落的,不笑了。”
怀里的人没有再抗拒,沈叙白便把玩着她的手指头,嘴角上扬,心情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
“落落,夫妻一体,为你遮风挡雨,我甘之如饴。”
“我也可以为你遮风挡雨。”秦落月毁气氛地反驳,“在我们那里,男人和女人都可以成为家庭的支柱,社会的基石。”
沈叙白抬起她的手吻了吻,没感受到她的反抗,眼神越发柔和。
“是。若非到来我身边,落落应当是个很厉害的人。所以我更应该保护你,叫你不受风雨所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