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月懂的道理,沈叙白自然也懂。
因此,尽管一直未曾得到月逢春松口,他也接连送了好些时日的汤。
将近年节,原本嘉明帝就打算从北山猎场回京,直接封笔停工,庆贺新春佳节。
又因为秦落月受伤,嘉明帝心中烦乱,原定的狩猎时日没到,他便早早带人启程回京了。
至于沈叙白,只要他除夕那日回去,旁的时候嘉明帝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不回去当真无妨吗?”秦落月喝完药,捂着胸口皱眉问道。
这药实在太苦,不但苦,还既辣又涩,偏偏师姐不在,她也不好当着外公的面拿出西药·来。
月逢春贴心地给她准备好蜜饯果子,见外孙女这般受苦,心中对蓝烟柔和沈叙白越发不满,瞪着老大个眼问道:“是他自个儿要留下来的,我可没逼他。”
听到外公这语气,秦落月便知道他又生气了,赶忙顺顺他的毛,“外公为人清正,怎会因一己私情强迫王爷?我可没说这种胡话,是谁说的?我帮外公讨公道去。”
由自家外孙女哄着,月逢春哪里还有不满意的?
再一想到今年女儿女婿都能留下来陪自己过年,他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
接过豆儿递过来的手帕擦去手上的盘子,月逢春坐在床边,嘴角止不住扬起,“皇上特赦,让你爹和你娘也留下来陪我过年,等回京之后,老夫必得进宫谢恩。”
秦落月还记得皇帝身患头疾,便多问了一句,“外公可是要给皇上治疗头疼病?”
“头疼?”提起这茬,月逢春哼笑,“他那头疼病可不是寻常人能治得好的,非得你娘亲自动手不可。”
早不头疼,晚不头疼,偏偏秦松朗带兵的时候头疼,又用这头疼病把他外孙女都给拐走了,月逢春到底还是有几分怨气的。
当着外孙女的面不好发作,他将心底那些郁闷咽下,看着秦落月道:“不管怎么说事情都过去了,你如今过得舒心,我也就放心了。”
对上老人家关切的眼神,秦落月一双杏眸弯如月牙,恰如其分地遮掩了心虚。
等把外公送走,她才叫来小水。
小水手上还拿着从门房捎回来的信,“这是罗姑娘寄来的。王爷知道您和罗姑娘亲近,便特意让暗四当了回信鸽。”
把信完好无损的交给秦落月后,小水闪到一旁,一边给她端茶倒水,整理被子,一边道:“陛下特意允许夫人留在崀山镇陪您过年,罗姑娘便也趁机留了下来,他们人多,大概明儿晚上才能到。”
耳畔听着小水的絮絮叨叨,秦落月撕开信封,细细读起来。
信上交代了蓝烟柔的下场,也说了沈叙白那几日的疯狂,又说了几件趣事,剩下便是对她的殷殷关切。
或许是担心这封信被别人瞧见,因此信中并没写太出格的内容,唯一让秦落月感兴趣的,便是那日围剿她的刺客,竟然是蓝烟柔身边的青瑶调动的。
合上信封,秦落月眼中酝酿着狂风暴雨。
她知道蓝烟柔定会将自己摘出去,她也做好了那个替罪羊是沉玉的准备,但没想到蓝烟柔却是把青瑶推了出来。
小水里好房间,转身见到秦落月躺闭紧双目,手里还拿着那封信,本以为她睡着了,便上前伸手将信封抽走。
此举惊动秦落月。
她一睁眼,黑漆漆清凌凌的眼眸落在小水身上,小水当即被吓得打了个激灵,“您还没睡呀?我还以为您睡了呢。”
“看过这封信,睡不着。”秦落月把信塞进信封里,冲她招招手打听,“你知道青瑶吗?”
“知道。蓝烟柔身边那个丫鬟,刚来围场那几天就听人说她趾高气昂,我离开围场前还听说这次害您的人与她有关呢。”
“她一个丫鬟与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秦落月摇摇头,“便是你对我这般好,难道会因为我去伤害蓝烟柔?”
小水立刻摇头,“那哪行呀?小姐与我都是良善之人,自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但是那青瑶不一样。她跟着蓝烟柔,自己又能是什么好人?”
秦落月笑笑,没再接话,转移话茬,问起医馆打算如何过年,小水也被转移了注意,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医馆馆主姓甄,一家三口打算回老家过年,便将医馆腾了出来,正好留给秦落月一行人。
市集上有现成的年货,又有沈叙白让人从京城送来的东西,因此这年过的虽然仓促,却并不冷清。
罗绮赶到崀山医馆时,天将将黑透。
小水和豆儿拎着采买来的年货,正踏入医馆大门,听到远处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小嘴转头望去,惊喜道:“夫人,罗姑娘你们终于来了!小姐等的眼睛都干了!”
“什么眼睛都干了,那叫望眼欲穿。”月素搭着罗绮的手下马车,知道罗绮心系秦落月,拍拍她的手道,“你先进去瞧瞧落落,一会儿再同我去拜见父亲。”
“听夫人的。”罗绮低头应下,跟着豆儿进了内院。
一进屋瞧见床上直板板躺着的人,罗绮心中又酸又涩,虽未曾落泪,却也红了眼眶。
听到动静,秦落月也睁开了眼,转头便看见一双红彤彤的眸子,心里欢喜,面上却笑道:“这是哪儿来的兔子?眼睛怎么这么红呢?”
“你要是不躺在这儿,我还不用眼红呢。”罗绮立刻收起心头感叹,翻了个白眼,“我给你的信可看到了?”
秦落月点头,又问道,“当然看见了。那个青瑶是怎么回事?她就这般嘴硬,半点不肯透露背后主子?”
信上说青瑶经历严刑拷打,却始终不肯松口,咬定此事与蓝烟柔无关,因此大理寺的人也不好拿下蓝烟柔,只能将她禁足家中。
“蓝烟柔身边的人哪一个嘴不硬?让我心寒的是皇帝的态度。不说月夫人还在他身边为他治病,便是你跟着沈叙白跑去瓶渠关也是大功一件,他这么做就不怕寒了你们的心吗?”
“他的想法与咱们哪能一样?”
秦落月摇摇头,视线越过她,看向门后走来的身影,面露笑容。
“先不说这个,先去拜见你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