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烂摊子

“郡守大人新官上任,想必有诸多不熟之处,下官这就带大人到处走走。”

陈嗔毕恭毕敬在前面引路,李延熹带着燕青和茯苓一路跟着他穿过衙门正院儿、正堂、后院、厢房,一直到最里面的一个跨院儿门前才停下。

陈嗔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递到李延熹面前。

“这是库房钥匙,整个上谷郡税收资产都在此处,从前都是老郡守在管着,老郡守没了,原来那把钥匙也找不到了,这把还是下官从账房先生那拿的备用钥匙,下官这就带您进去清点。”

陈嗔开门的功夫,茯苓贴在李延熹耳边小声道:“老爷从前虽刚正,但府里银钱却从未短缺过,想必这郡上的库房该是更加充盈的吧!”

说着,陈嗔已将大门打开,推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李延熹先进。

撩起裙摆跨过门槛,眼前是一处不算大的院落,院子里除了一颗老槐树,其他空空如也。

茯苓嘴巴微张,“怎的这般荒凉?”

陈嗔躬身,“回大人,东西都在库房内。”

茯苓恍然,“哦!也对,值钱的东西怎么会放在院中。”

三间库房,陈嗔将门一一打开。

李延熹站在门口略扫了一眼。

一间里面放着几张破败的桌椅,一间里面堆着几床发了霉的被褥,还有一间正中摆着一个不大的木箱,一看就是装官银用的。

茯苓跑过去打开箱子一看,顿时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姑娘,这里面只有三个银锭子!”

陈嗔脸上赔笑,“是了,老郡守在时接下的督造苍梧到下落官道的差事,如今官道刚修到阴山。”

“刚到阴山?”燕青蹙眉,“从苍梧到下落,阴山不过才过半程路,阴山险峻又有贼匪出没,三个银锭子,别说修路,就是从阴山到下落的盘缠怕是都不够吧!”

陈嗔始终躬着身,无论是谁,都有问必答道:

“正如燕护卫所言,阴山多有贼匪,所以想修官道异常艰辛,物料人员屡遭贼匪洗劫,这才导致银两不足,上头又下了死令,只有这些银子。”

茯苓紧接着追问,“那其他银钱呢?上谷郡也不至于这么穷吧?单是一个苍梧城也不至于没有税收啊!”

陈嗔道:“还不都是用在了这上面,上头给的工期也只到年底,咱们这又冷,如今入了八月,距离上冻最多也就还剩两个多月的工期了。”

燕青振惊,“那如何能修得完?”

陈嗔摇头哀叹,“唉,之前都是老郡守负责的,老郡守说他自有办法,可是如今老郡守不在了,下官人微力薄,还是得请郡守大人您来想法子。”

“合着让我们来收拾烂摊子,你一推二六五,什么责任都没有啦?”

茯苓气得就差头顶没冒烟了。

陈嗔无奈道:“上头说了,完不成拿郡守试问,下官也是没办法,但凡能替郡守大人顶罪,下官都是愿意的。”

“合着你倒是个老好人,用你顶罪,被你这么一说,我们大人成什么了。”

茯苓噘着嘴使劲用眼睛剜了他一眼。

李延熹压了压手,“好了,陈都尉也是没有办法,既然我接替了阿爹的位置,那此事也理应由我来接手。”

陈嗔深施一礼,“郡守大人深明大义,实乃我上谷百姓之福啊!”

出了库房院门,李延熹走在前面,茯苓愤愤道:“姑娘,这个陈都尉分明就不是个好东西,还假惺惺,姑娘为何不戳穿他?”

“你可能挑出他的错处?”李延熹反问。

茯苓想了想,“礼数周全,言语恭敬。”

“所以,我要戳穿什么?”李延熹倒是嘴角含笑,不急不缓。

“可是姑娘,咱们都知道,老爷不可能把公家的税银花得一分不剩,以老爷的性子,他该是宁可花家里的,也不会动公家的。”

提到老爷,茯苓怕又勾的自家姑娘伤心,赶忙偷眼瞧她。

还好,她面上并无任何波动,只是追忆道:

“是啊!阿爹的为人咱们比谁都清楚,想当初蓟县洪灾,阿爹从家里公中拿钱赈灾,柳姨娘拦着不让,非让阿爹从公家税银里出,当时阿爹就说,洪灾过后必有饥荒,到时库房里的税银物资便成了百姓们最后的保障。”

说的茯苓都有些伤心,偷偷憋回眼泪,才道:“老爷说过那些是救命钱,他才不会拿去喂山匪呢。”

李延熹对于陈嗔的话自然也是不信的,但是这陈嗔不比驿丞那个蠢材,他才不会傻到把贪墨的公银拿回家,给人留下把柄。

在这个没有监控没有指纹,没有一系列先进技术的年代,有些案子终是急不得。

回到前院,李延熹唤来陈嗔。

“陈都尉,还要劳烦您将所有当值的府内属官、班头衙役都叫到院中来。”

陈都尉拱手,给底下人使了个眼色,底下人便匆匆去办了。

很快整个前院便挤满了人。

陈都尉扫了一眼,拱手回话。

“郡守大人,人都到齐了。”

李延熹居高临下扫了一眼,“各司掾史可在?”

底下人低垂着头无人回话。

还是陈嗔禀道:“回大人,各司掾史皆有公务在身,不在此处。”

茯苓嘟哝,“明知道我家大人今日上任还不在,分明是有意躲着吧。”

李延熹听到了,也不理她,又问。

“那各班班头总该在吧?”

底下人仍旧垂着头,有人抬眼皮往上瞧,看的却是陈嗔的脸色。

待看到陈嗔点头,这才有人敢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回大人,小的是皂班班头儿,主要负责大人的随行护卫、开道、升堂站班,在公堂上执行刑苔等事物。”

紧接着又有一年轻男子站了出来。

“回大人,小的是捕班班头儿,就是捕快,负责办案、抓贼、传唤被告、证人等事物。”

“回大人。”黝黑壮汉粗着嗓子道:“小的是壮班班头儿,负责把守城门以及看守牢狱、守护库房等事物。”

三个人齐刷刷站好,说的话有板有眼挑不出一丝错处。

可李延熹却是冷眼看着,半天才问了一句。

“是谁教你们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