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睹物思人

有了李翠翠的帮助,仅一个时辰,案台上便是垒得如同一座小山。

铺子的效率委实提升了不少。

“咚——咚——咚——”

放衙的鼓声在暮色中响起。

迎着放衙声,叶璟的铺子开张了。

而另一边,陆四郎一到放衙立马提着袖袍,冲出了门外。

“诸位让一让,让老夫行个便。”

一众官员纷纷躲避,抬眼的瞬间只能瞧见一个离去的背影。

陆四郎快步绕过铺子外头的长队,挤.进了铺子。

瞧见角落里剩的一个空位,他又是一个箭步迈了过去。

刚坐定,陆四郎便喊了起来:“小娘子,来份面,再来对春早团子。”

“哎,马上就来。”

陆四郎瞧着叶璟手上顿时翻飞起来。

淋上芝麻酱,添上萝卜丁,撒上葱花,再夹上两块金黄酥脆的炸鱼。又从一旁蒸屉中夹起两个团子一并放在托盘中,最后笑意盈盈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看着这番行云流水的操作,陆四郎不由感叹:“小娘子这面真是秀色可餐。”

叶璟面上不由一红。

一旁的翠翠也不由得瞥了过来。

这陆四郎看上去四十有余,虽蓄了胡须,但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位丰神俊朗的美男子。

陆四郎轻咳了一声:“小娘子,你这铺子生意愈发红火了。”

他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神神秘秘说道:“听说隔壁坊有人也准备开间面铺。”

叶璟脚步一顿。

她这个铺子才开没几天,这么快就有竞争对手了?

当初她开铺子时简单的做了个市场调查,周围一家面铺都没有。

那会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发现了商机,谁知道最后居然是因为不吃面。

不过上任的知州大人倒是一直勤勤恳恳地履行圣上的诏令,让不少庄稼汉改种了五谷,还不时科普一番食五谷的好处。

如今看来江南人对小麦和面粉确实改观了不少。

“真好,吃面食的人越来越多了。”

陆四郎捋了捋胡须沉吟道:“说起来这陈掌柜还是你的老东家呢。前几日专门托了我同僚帮他寻呢。诶,小娘子在那干了也有不少时日,听说你这位老东家做生意颇有些手段的,是不是真的?”

“这我倒是不知。”叶璟一脸茫然地回道。

对于这东老家她也不熟。

也不知道她这位老东家打算开面铺卖些什么。

*

夜幕初垂,平江府一幅千灯照碧云的繁华景象。

灯影摇晃水波荡漾,渔舟灯火星星点点,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坊市内外皆掩在朦胧的烟霭里,偶尔几声婉约的歌声飘了过来。

李翠翠正争分夺秒地包着明日的团子,叶璟此刻正清点今日的收入。

她把李翠翠叫了过来:“翠翠姐辛苦了,这是今日的工钱,您收好。”

李翠翠瞧了一眼叶璟拿着的一小吊钱,脸色一沉,摆手拒绝。

“你喊我一声姐,我自当认你这个妹妹。那我不得不说一句,叶妹子你一个人开铺子赚钱本来就不容易,怎么能如此宽待人呢。”

叶璟浅浅一笑,将钱硬塞给了她。

“翠翠姐你又不是旁的人。再说之前咱们就说好的,若是干得好,生意好,必须得涨工钱的。而且钱嘛,花出去总能赚回来的。”

今日她和李翠翠是第一次打配合,但下午的时候也偷偷观察了一会。

每当她忙不过来的时候,李翠翠也总能第一时间来搭把手。

得益于此,铺子才虽乱却有条不紊。

叶璟越发觉得自己慧眼识珠,遇着了李翠翠这么一个能干的帮手。

若是再早个几年,说不定她们还能挣个美食姐妹花的名头。

“可你开铺子也得用钱,这地租,这食材,哪个不要用钱。若是每个帮工都给这么多,你这铺子还能赚的到钱吗?”

叶璟一边收拾着铺子一边笑道:“哪还有人嫌工钱多的。你带着小花也不容易,我瞧着她衣裳都旧了,赶紧带小花上街做几身衣裳去。对了,我前几日瞧着隔壁那些小孩儿一起去私塾。小花今年多大了,是不是也该上私塾了?”

“小花,六岁了,是该上私塾了。”李翠翠喃喃一句。

一提到这儿,她就有些蔫了。

老师的束脩,笔墨纸砚,学服哪哪都要钱。

“那您就收着吧,等小花学成归来,我就借着小花的手写几首诗,帮咱们宣传宣传铺子。”

李翠翠也跟着笑道:“那成,也小花不知道能学成什么样。”

看着叶璟忙活的背影,李翠翠突然想到今日食客的一句唠叨。

“叶妹子,今日有位娘子跟我抱怨,说她是从别的坊赶过来的,一来一回的太麻烦了,还嫌弃咱们这铺子没个跑腿。如今来咱们铺子来的人愈发多了,你说咱们是不是也弄一个?”

外卖跑腿?

她好像是听说过宋代的外卖业务开展得不错。不过她这铺子的还在初期,东西也不多,利润也小,跑腿有些不划算,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这主意提的不错,我得好好想想。不过时候不早了,咱们明日还有得忙,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小花也等久了。”

李翠翠点了点头,临走又叮嘱着叶璟“早些休息”、“等她明日来了后再忙”诸如此类的话,最后被叶璟半推半就地轰了出去。

*

一弦玲珑弯月悄然爬上枝头,朦胧的银色月光洒在这落满心事的卷棚之上,也同样倾泻在百里外子城宅堂的歇山之上。

陆文彧默默地合上手中的户籍册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已经是他今日里看得第三本册子了。

瞧着屋外夜色又浓重了几分,他起身朝宅院走去。

厨房灶台的角落里。

一胖一瘦两位士兵正一人捧着个团子吃得正欢。

“呼..这团子可真是..呼呼..真是太好吃了。”

“诶诶诶,你可别都吃完了。这个我可是要留到明日练操时吃的。”

“不就吃你一个团子嘛,至于这么小气吗!”

“嘘,小声点,别把其他人给招来了。”

陆文彧不知何时站在了俩人身后,压低声音凑近问道:“这团子当真这般好吃?”

“好吃,好吃...”

两人突然同时闭上了嘴,机械地回过头去,就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身后。

两人吓得噌地站起身来。

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喊了声:“参见陆大人。”

陆文彧负手“嗯”了一声,偏头看向蒸笼中的白团子。

胖士兵当下会意,上前介绍道:“大人,您要尝尝吗?这团子虽是肉馅的,但吃着是一点都不腻。”

陆文彧摆了摆手。

他不大爱吃这类点心,更何况食物在他眼里只有果腹的作用。

两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当即互相挤眉弄眼决定告辞离开。

厨房一时安静了下来。

陆文彧看着笼屉中的团子,脑海里不知怎得浮现出了一张清丽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