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全让我过去,他已经在老家等我了。
把纸张放进抽屉的小夹层里,和妈说了一声,跨上电摩就飞奔村后。
张道全的家住在我们村的后面,是一处破败的老房子。
我上初中后才知道,他的父母,在他七岁的时候就已经离世。
他是由年迈的姥姥拉扯大的,前些年,唯一的亲人也相继离他而去。
或许是出于同情吧,我和他越走越近。
到了之后,他正在烧火做饭。
饭桌上炒了四个菜肴,还有一盆西红柿鸡蛋汤。
“来了。”张道全将柴火填进去,就起身从里屋拿出一瓶老白干。“我们俩喝点。”
我默默的点头,张道全诧异的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
酒杯斟满,他端起来,说:“这一杯,我敬你。”
说完,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我没有动,此刻的心,很痛,很凉,又有些可笑。
张道全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说:“我很抱歉,因为我的刻意隐瞒,险些让你死在小岛上。事后我才后悔,我是真心实意的向你道歉的。”
我轻轻舒了一口气,端起酒杯喝了半杯。
真要怪,得怪我自个。
他一再提醒我,不要上小岛。可我偏不听,才有今日的后果。
“不怪你,是我魔怔了。”
一口气喝完剩下半杯,火焰般的灼烧,自喉管一直往下,胃一阵收缩。
这种感觉很爽,至少让我清楚,自己还是一个大活人。
“那个岛,下面藏着什么?黑氏一家五口,是不是所谓的守陵人?”
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话,我心里还是不确定。
毕竟,他们认真的说完后,都要加上一句,上一辈的老人。
张道全斟满酒,自顾自的一杯接一杯。
他这人就这样,但凡心中有事,不会轻易吐露,先用酒精来麻醉。
不一会,半瓶老白干就下了肚。
张道全脸色涨红,脑袋摇摇晃晃,说起话来舌头都伸不直了。
我无奈的叹了一声,起身要扶他进屋休息。
他却绷着一张脸,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我。
“你见过它了,对不对?”
张道全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层细密的汗珠子。眼窝的两边,一条条的红色血丝在蠕动,慢慢向着瞳仁爬去。
他的表情,愈加的狰狞、可怖,仿佛,一头厉鬼,在一点点的脱去迷惑人的伪装。
“咣当!”
我下意识的后退,不小心被椅子绊倒,整个人扑在地上。
饭桌被腿踢倒,上面的盘子碗落了一地,摔得稀碎。
张道全红着眼一步步走过来,右手抓住我的衣领子,单手把我提在了空中。
“说!你是不是见过它了!”
喉咙被衬衫卡着,掐住了脖子。呼吸急促,脸憋得通红。
“哧啦!”
扣子承受不住我身体的重量,一个个弹飞,我如释重负的摔在地上。
趁着张道全没有反应过来,我撒腿就跑出了他家。
刚跨上电摩,拧开钥匙加油门。
凄厉的怒吼声传了出来,接着便是一阵阵砸东西的声音。
这一幕,与小岛上发狂的黑羽,何其的相似。
是巧合吗?
这么多的巧合连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踌躇良久,还是放心不下,就放好车,猫手猫脚的走了进去。
地面上一片狼藉,我看到张道全双手抱头,躲在墙角,身体不停的在颤抖。
“我去,喝上两口马尿就不知自个姓什么了,给我起来!”
我去拉他的手,突然觉得很不对劲。
张道全的肢体,异常的坚硬,如木头一样。
我拉起他手臂的时候,看到一个豆粒大小的红点,从他的肩膀上一跳一跳的往下移动。
“起来!酒呢?老子要喝酒!”
他一把推开我,就翻箱倒柜的找酒。
我愕然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忽然觉得,站在我面前的,不是张道全。
我造!
难道大白天见鬼了不成?
这时,躺在地面的手机响了。
我喊了张道全两声,他没有理会,嘴里不停地喊着“酒,我要酒”。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号码,是李金羽打过来的。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张道全就是呈字辈的后代。
可是,她既然知道我是假冒的,为什么他们几个还要多此一举的问呢?
或者,只有她一个人清楚。
我按了接听,还没开口,李金羽就叫了起来:“快来医院,黑羽被人杀了!”
“什么?黑羽死了?”
震惊下,我脱口而出。
“周凯!”那头李金羽语气中带着惊讶,“看来全子将事情的始末都给你说了,和他赶快离开,守陵人已经开始下手了。”
“守陵人不是黑羽?”
我的脑袋轰得一声炸开,这个结果,超出了我的预料。
从得到的线索来推敲,黑羽是最大的嫌疑人。
其他的不说,单单拿姓氏来讲,就比其他人要可疑。
黑氏五口家人,冒着被王八精诅咒的危险,也要夺其壳,守护代代相传的宝物。
李金羽也说过,宝物就在小岛下。
岛下是什么?
王八精的壳,还有那件神秘的东西。
推测黑羽是守陵人,再加上危机出现时,唯有他不在现场。
可他竟然死了!
一个死人,也就不再是守陵人!
等我回神,李金羽已挂断了电话。
回头看张道全,他躺在地上,额头大汗淋漓。
只是,在我扶他时,却骇然的嗅着鼻子,不可置信。
他的身上,没有一丝的酒气。
我看着他身边的酒瓶,有四个,都是酒精度在四十以上的高度酒。
别说是喝下肚子,含一口在嘴里吐出来,半个小时酒气也去除不了。
“凯子?我怎么躺在了地上?呀!家里遭贼了吗?”
张道全醒过来,他的反应,让我的心瞬间沉入深渊。
像!和黑羽一模一样!
此刻,我也没有时间再去问其他。
“李金羽来电话了,黑羽被杀,现在在医院。我先过去,你不方便露面!”
打了招呼,我就向外跑去。
在门口时,我目睹了一件怪事。
张道全家门前有一块地,里面种着蔬菜。
地的东面是草垛,还有几颗五六米高的梧桐树。
一条五十多厘米长的黄鼠狼,正东摇西晃的穿过蔬菜地,脚步虚浮,像喝醉了一般。
空气中,时不时的飘荡过阵阵的酒气。
我的瞳孔越睁越大,攥在手里的车钥匙,脱手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