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斌的话,让我懵懂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
又有人死了,而且这一次,是不相干的三个人。
若说陈璇的死以及书房中发现的画,能够与二十年前的古墓扯上关系,那么这三个,丝毫不相干。
“你等一会儿,我去叫醒他们!”
我上楼叫醒了张道全,当他得知时,冷峻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寒霜。
本来我打算叫上李金羽的,可见她还是一副怏怏的样子,就把她和常媚儿留在了店里。
开往林区的路上,张道全一言不发。我向徐斌了解了一下大体的状况,就担忧的看着张道全。
“全子,你没事吧?”我拍了拍呆愣中的他,忍不住问道。
张道全摇摇头,“没事,可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浑身乏累,大脑也是乱哄哄的。”
清晨的马路上车辆很少,徐斌几乎是一路油门到底,风驰电掣的杀到了林区边上的一座房屋前。
成青英一脸憔悴,坐在绿油油的草坪上,喝着浓茶抽着烟提神。
三名法医一边缝合尸体,一边对死亡讯息进行记录。
“成队,还可以吧?”我上前打了一声招呼,扭头看了看张道全。
“别提了,我这位子啊,不保是注定的,下来也是迟早的事。”说着,他向我努努嘴,“张道全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和媳妇吵架了?”
我摇摇头,不想和他解释什么,直奔主题:“昨晚我们商量过了,有些事,可以和你单独谈吗?”
成青英立马从草地上坐起来,“走,跟我去案发地点。”
第一死亡现场,是在林区的深处。
这片林区,距离湿地公园很近,坐落在白浪河一条分支的上岸。
林区占地三千多亩,面积辽阔。是市里唯一一处没有动刀的大型绿化带,因为这里,没人敢动。
陈璇的别墅,就在这附近。
“局里犯下的大案,有百分之六十的尸体,都是在这一带找到的。有的埋进了地里,有的从河里打捞起来。而我们第一时间调集了三名护林工的资料,奇怪的是,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信奉道学!”
“信奉道学?”我微微一愣,“道学在我们国家,尤其是在潍坊市内,可是不多的。”
成青英点点头,“是啊,信奉道学的不多,不止是在我们市。这片林区,共有一百多名护林工,唯独死了他们三个。还有,我们电话联系了工作人员,这三人,都不是值班人员。也就是说……”
“他们,是自己闯进来的,然后,被凶手杀死!”我接过成青英的话,略有些心颤的说道。
成青英抽出烟,递给我一根点燃,“现在没有外人了,有什么话,大胆的说出来吧!”
我们不知不觉一路交谈,走了大概三百多米。林区内种植的树木之间的密度很大,一眼望去,仅能有十几米的视线距离。再加上夏天树木郁葱,枝繁叶茂,跟丢一个人,很简单。
怪不得他们昨天会追丢了那个怪物,这里的环境,最适合藏身。
“那我就明说了,根据我们的初步推测,这连续的几起凶杀案,可能跟二十年前的古墓有关!”
成青英闻言,皱起了眉头,“跟古墓有关?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您为什么会那么肯定的回答我?问您一件事,在你们的那个计划中,陈璇有没有参与?”
成青英笑了笑,说:“这更不可能,陈璇来潍坊的时间,也只有短短的八年。之前,她是在美国总部工作的。后来,一次聚会我们认识了她。你也知道李市长一直将潍坊市的发展放在重中之重,陈璇手中有大量的人脉关系,和市里几度合作,达成共赢,才慢慢有了今天的地步。”
“原来是这样啊!”心中的第一个猜测被否定,我略有些失落。“那么,从古墓中出土的那些东西,有没有经过陈璇之手?或者说,她有没有花钱收藏过?”
“没有,这个我打一百分的包票。陈璇这个人,丈夫死的早,听说就是因为搞收藏亏损,债主上门,被逼的走投无路,选择了跳楼轻生。所以,陈璇不但反感收藏,更反感那些老的东西!”
没有参与进二十年前的那个计划,又没有接触过古墓中的东西。那么,陈璇究竟是惹到了什么?
这个案件,已经不是普通的凶杀案。因为种种残忍无人性的杀人手法,超出了人的极限。
我想了想,继续问道:“那陈璇家的保姆和司机,都查过了吗?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资料还在整理,下午就会有结果。说了这么多,你们的推断是什么?”
我没有立即回答他,又走了一段距离,在一个低洼的草坑前,成青英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了!”他指了指那个坑,说:“早上来上班的护林工,就是在这一块发现了尸体。”
我蹲下身子,往绿油油的草地上一抹。再抬起手时,掌心五指通红一片。
血,已经凝固后,掺合了水之后的血水。
这一代,距离湿地公园已经不远了。隐约间,能够听到白浪河里的水流声。
我的双脚踏进了这个草坑,用力的剁了两下,草地往下陷了一点点。
“成队,让人带着工具过来。这下面,可能有东西!”
草坑里的泥土坚硬度,比之上面的,要松软一些。
成青英立即拿起腰上的对讲机,招呼人手过来。
“说说你们的推断吧,无论多么荒诞离奇,我都能接受的。”案件的不可控程度,已经大大的超出了成青英的认知范围。况且自从着手了那个计划后,他也见过不少离奇的东西。
我吸了一口气,严肃的说:“我们怀疑,二十年前的那五个人,或许有的没死,或许死了之后,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又活了过来。还我命来,这是陈璇惨死的房间,留下的第二个线索!”
成青英的脚下一绊,险些摔倒在地。
我知道,那四个字,给他的心里,造成了莫大的恐慌。
我越来越对那五个人的去向,有了更多的期待。
李市长说,那五个人莫名其妙的就失踪了,一直到现在都没露过面。
可是,这个一心一意为城市建设鞠躬尽瘁、民众口中的好官,他的话,又能信任多少。
这时,徐斌带着四五个人扛着锄头和铲子就跑了过来。
我给他们指明白了地方,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
张道全慢悠悠的走过来,我看着他,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现在的他。
颓废?自我放弃?还是一蹶不振?好像没个负面能量的词,都无法来形象的比喻。
“全子,你到底怎么了?”我觉得自己问的都快要烦了。
张道全没有回答我,而是转身就走。
“你上哪里去啊?”
他伸出手向后一挥,“车上等着你!”
草坑下面的泥土,的确是松软的。五六个人热火朝天的挖起来,竟然是越挖越大。
草坑下面三米后的土地,已经不是土了,而是十分细小略带着点湿气的细沙。
到了最后,这个坑越扩越大,基本上不用多么用力,只上面扔土就行。
“成队,这个林区的地下土层都是这个样子吗?”我急忙问成青英。
“怎么会,如果都是这样,这些树也不可能长这么粗壮。”
树木如果根都扎在细沙里,别说是长大了,待不了多久就会枯萎死亡。
细沙只适合用来造建筑物,而不是养活植物的。
等下挖了五米左右,突然,铲子铲在了铁块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下面的四名民警同时一惊,徐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忙道:“成队,有东西!”
成青英凑到坑前,问道:“看看是什么?”
徐斌用铲子将细沙一点点的铲倒一旁,足足铲了二十多分钟,才露出了下面的事物。
只见坑底,躺着一个用铁浇铸成的棺材。足足有七米之长,露出一半的高度,就接近了一米半上下。
棺材,铁棺材,还是黑色的!
“成队,棺材的四个角,都上了锁。”徐斌说着,用镐头用力的劈了起来。
只有火星飞溅,那不大的铁锁,却是毫发无伤。
“你们都上来吧!”成队让他们都离开这个坑,然后拨打了电话,不知说了些什么。
这个大的铁棺材,单靠人是绝对不行的。
三十分钟后,一阵阵的轰鸣声从头顶上响起。
我抬头一看,好嘛,一架直升机,越来越近。
我看了成青英一眼,发现他的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我的心一咯噔,一股不好的预感笼上了心头。
“成队,你先忙着,我去屋子那里喝口水。”我舔了舔嘴唇,找了一个借口离开这边。
回到房屋前,张道全正坐在一辆警车里,目光呆滞。
我拿了一瓶矿泉水,走过去,说:“全子,那个坑里,挖出了一个铁棺材。直升机都来了,你说是谁闲着没事,整那么大的铁疙瘩,埋在这个地方。”
张道全摇摇头,右手扶着额头,忽然说:“凯子,你说人死了之后,真的还能活过来吗?”
我不解,他为何会问我这样一个问题。
“根据老祖留给我的怪谈日志来看,在明朝的时候,的确有人死了之后又活过来的例子。不过硕大的华夏,这样的例子极为罕见。全子,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张道全继续摇头,“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好乱,乱的有想死的冲动。”
我一惊,连忙说:“别,你可千万别。有句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要是轻生了,李金羽怎么办?你能抛下她,让她钻进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吗?就算死,也得和她白头到老啊!”
那一边,直升机的轰鸣声不绝于耳,还有钢丝绳嘣嘣的响声。
张道全抬起头,双目迷茫的凝视着前方,说:“如果有一天,你开始怀疑人生了,会如何选择?待在这个满是谎言和阴谋的残酷世界无法自拔?还是了却这一切的负重,轻松的完结这一生?”
张道全的话是越说越离谱,我听的心里发毛。
他究竟知道些什么?我隐隐感觉,这起连环的凶杀案,张道全已经知道了凶手。
唯有这一个可能,才能解释他目前的状态。
这个凶手,是他很在意和放不下的。不然,他绝不会说出那一番话。
可是,到底是谁?除了我之外,难道是李金羽吗?
能让张道全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只有她了?
但那天晚上,李金羽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可视范围,难不成她有分身术?
不知道,混乱,越来越混乱了!
此时,直升机渐渐的远去,徐斌小跑过来,告诉我棺材已经从坑里抬了出来。
我叮嘱了张道全两句,就和徐斌跑了过去。
大坑上面,一些树木被强行的推倒。
一座高近两米、长约七米的大铁棺材,就静静的落在那里。
成青英手里拿着一个放大镜,在棺材周围来回查看。他的样子,像是在验证什么。
怪异,每个人的举动,都与正常不相符。
“上面的铁锁,打不开吗?”我问徐斌。
“是啊,太硬了。你看镐头都抡折了,上面竟留不下一点的痕迹,奇怪啊!”
我总觉得留在这里有些不妥,就和成青英说了一句。
徐斌被指派给我,载着我和张道全,离开了林区,向着市里房产中心驶去。
虽然挖出了铁棺材,我一点想知道里面是什么的心情都没有。
摆在我面前的资料太少了,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查出陈璇的死因。
陈璇的死,才是整个事件的导火索。
也正是她的死,才让李金羽失去了理智,让张道全对现实迷茫。
既然她与二十年前的事和古墓没有瓜葛,那只能从她住的地方下手了。
有徐斌在,我们一路畅通无阻,进了档案室。
一位女工作人员一听我们来要麒麟公馆的具体资料,眉头一皱,说:“抱歉,对于麒麟公馆的资料,我们无权给你们提供,十分抱歉。”
徐斌疑惑的问:“为什么?我们可是为了查案,难道非得要拿着证明吗?”
女工作人员说:“这个,真的很抱歉。我没有权利,你们稍等,我把领导叫来!”
十五分钟后,女工作人员就带着一个白发鬓鬓的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与我们一一握手,说:“听说你们要麒麟公馆的资料,这个很抱歉,没有指示,我们不得调出资料给你们查阅。因为,有一起案子,自始至终都没有破获。虽然二十年后,案子自行取消。可这个,却不行。”
万般无奈下,我只得用张道全的手机给李市长打了电话。
当李市长得知我们要调查麒麟公馆后,也是大惊失色。
“你们要调查麒麟公馆?”
“是的市长,目前发生的连环凶杀案,都与这座别墅区有关。而且我和发现,它与二十年前的古墓也有关系。所以,恳请您同意我的要求。”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等了三分钟,他才说:“你把电话给老吴!”
老吴,就是面前的老者。
李市长和他说了很久,才将电话挂上。
老者在档案室里转了一圈,然后才从保险箱里,取出了一个文件夹。
“你们只能在这里看,我先出去了!”
“谢谢您了。”
资料到手,我和徐斌坐在桌子前,准备翻阅。
张道全还是那副模样,仿佛什么事情,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资料的前几页,记载的是麒麟公馆的年代和一些简单的资料。
这些东西没有多大的用处,上网一查就能查得到。
在之后,就是一些住户的基本信息。
麒麟公馆别墅区的别墅不多,总共加起来有五十六座。
而且上面记载的,不是现在的住户,是以前的老房主。
我心里不明白,为何要将这样一份老的档案,当作珍宝一样的放在保险柜里。
陈璇的别墅,编号是二十八。
我翻到了二十八上,上面写着,这栋别墅以前的主人,姓郑,名叫郑浦东,是一个正经的商人。后来移居到了国外,这栋房子就空闲了下来……
“张天存?”我默默的记下这个名字,继续翻阅。
厚厚的资料还剩下几张,当我翻倒最后一页,立刻震惊住了。
第五十一座别墅,消失。
我愣了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这句话的下面,还有以前老住户的资料。
不过可惜的是,只有一个名字记载。
这座别墅最早的主人,叫张天存!
“张天存?”我默默的记住了这个名字,除了那一句话和这个人名,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
我们从房产中心出来,上车之后,徐斌问我:“接下来去哪里?”
我想了想,说:“去户口登记处吧!”
徐斌的车子刚刚发动起来,我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常媚儿打来的。
“怎么了媚儿?”
电话那边,常媚儿气喘吁吁的说:“周凯,快点回来,羽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