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作法

余森回身看向我,一指前面的空地,说道:“牧师,请看,这些个骸骨都是我先前寻来的,每具至少也有三百年的光景了。”

见他如此说法,我这才注意到前面的空地上,确实有数个被褐布裹着的物件,初始由于灯光昏暗,没瞧清楚,现在看来,那几团真有些像是裹尸布般。

我仔细一数,居然有八具尸首,呈八角形状排列。虽然我对阴阳术数不算精通,但是也听说过一些,他这排列暗合阴阳八卦之行,看来一会儿余森又要大显身手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经过了无数次的实验之后,是否能有所成。

我摸了一下贴身放置的一把小刀,自从上次有了在余森作法危险之时,给他致命一击的心念后,我便找了个机会,做了一把小刀,正好能够贴身而用。在我换衣之时便装了来,只要余森接下来有任何的异动,我一定会给他致命一击,即使赔上我的性命。他已经毁了我的事业,毁了我的教堂,这我无话可说,但是他用那些卑鄙的伎俩把那些个才加入教会不久的羔羊哄骗着做出了一系列有违伦常的勾当,这已经触及到了我的底线,虽然没有人失去了生命,但是那些人在我看来,不过是几具行尸走肉了,他们没有了灵魂,只知道为了一个见不得人的目的而伤害自己的左右乡邻,我苦于无力拯救他们,但是今夜或许是个机会,我完全有可能把整件事情来个终结。

我默默地盯着他那有些佝偻的背影,眼神之中渐渐透出了寒光。

余森倒是没有察觉出我的异样,他仍然重新拿出了一件崭新的杏黄长袍,披在了身上。他走入了那个八角裹尸围成的圈子里,依次从上面带来的布袋中掏出了桃木剑,一叠符箓,墨斗,朱砂等一系列道教所用的物事。

他从墙上拿过了一盏油灯,示意我端着坐在了墙角一边,叮嘱道:“成与不成,只在今夜,你且护住了这盏灯,待我一会儿作法之时,无论见到什么,千万不要上前,也不要让油灯熄灭,否则你极有可能会深陷其中,再也出不来了。”

余森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许久,莫非他想从中瞧出些什么异样吗?好在我每日礼拜基督,眼神放空,从来不会参杂一些莫名的情绪,余森瞧着终于落下了心,朝我挤出了几丝笑容,然后伸出了手指,在油灯的灯芯上来回拨动了几下,一点幽火就夹在了他的两指之间。我手掌上的油灯也只是暗淡了一些,不多时候就又恢复了原状。

余森整衣上前,手指之中带有灯火,在进了八角圆圈之后,依次在八具裹尸布前,用手指之中的幽火,在其上面点了几点。

扑扑扑,三点幽火发着湛蓝色的光芒聚集在了离裹尸布一尺的空气之中,随后余森又接连牵引,顿时之间,八盏幽火同时闪烁,光影之中连成了一线,共同组成了一个精密的阵局。

余森就站在了火圈之内,他拿起了木剑,同时扯过了墨线,在木剑之上绕了几个圈,留下了几匝墨色,另一只手也不停歇,抓起了地上散落的黄符,在朱砂盘中点了几点,口中已是念念有词,在一通说辞完毕之后,用黄符在沾有墨色的木剑上来回摩擦了几下,一道火光闪出。他立刻用力,用木剑挑起了黄符,直直地朝着上面刺去,就见那黄符顿时爆出了火花,而先前还漂浮于半空之中的八点湛蓝幽火,也随之朝上射出了火星,点点滴滴,断断续续,成了八道若隐若现的星虹,与木剑之上的炽热红火串联了起来,组成了一个由火光为质而有形的鸟笼来。

余森就站在其中,口中咒语不断,脸色铁青,双目禁闭,头颅渐渐地开始摇摆了起来。

就和那日的景象一般,不过同时催动八具尸骸,其所费的功力要远远地超过了往常。那件杏袍此时也无风自鼓,哗啦啦地作响了起来,周遭的棺材林也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压制不住的阴气的聚集,纷纷爆出了白烟和木屑。

我虽然蹲在了一边,但是明显感觉到整个身子,不止是肉体,可能还有灵魂,正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扯着,朝余森射去。

但是我身形未见抖动,而双臂护着的油灯也不见偏斜,当时纯粹就是一种感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如果有人非要用词语来形容的话,那只能是灵魂出窍了。

余森在火光之中,已经撤下了木剑,但那道火圈依然存在,那张黄符燃烧的火球就悬在了他的头顶,仿佛就是下地冒出的一个太阳一般。

余森面目扭曲,双手摇摆,开始了一种像极了萨满教的巫师做出的动作,载歌载舞一般,跳着唱着,只是没人能够欣赏此中意味。

我看着他,仿佛正在看着一个魔鬼,他那表情,极度的诡异,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苍白的脸蛋上渐渐渗出了血痕。

不,那不是血痕,而是他已经开始七窍流血了。

他扯着嗓子在圈子之中哀嚎着,歌唱着,仿佛此间只有这一种的宣泄。我端着油灯,看着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张大了嘴巴,从中喷出了如注的鲜血。

那些鲜血粘到了火圈,反而让火光更盛了,吱吱唧唧,整个棺材林中都响起了一个同一的声响,仿佛就是一幕盛大的合唱。

那声音穿透耳膜,直达心灵,我实在难忍,只好暂时放下了油灯,把双臂埋入了头颅之中,期望能偶减轻一下震动带来的苦痛。

油灯也只是撑着一点如萤的火点,缩在了灯芯处,勉强没有熄灭,此时的我早忘了余森先前交代过的事情。现在想来,好在是无风。

这时就听见,余森在圈子里大叫着,救我。

我赶忙抬头一看,余森此时杏袍已经化作了片片飞蝶,四下都是翻飞的火焰,他整个人虽然身着黑绸衣服,却似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漉漉的,再细细一瞧,那可不是汗水打湿的。

余森整个人成了一个血葫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