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芳追着胖子的身影而去,大伟哎呀几声,免不了要受些揪耳朵,遭飞脚的厄运,听到他的那声惨呼,一向绷紧了脸庞的李辉也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
只是本来人就不多,又乍少了胖子围在身边的碎嘴唠叨,我不禁有些浑身不自在了起来,更是觉得屋前长廊上吹来了习习的凉风。
“李敏大小姐,现在咱们是在李府宅内,也算是到了您的地盘了。还不在前面给我们带路啊。”
我收拾好了布囊,也从角落旁拎了条桌子腿当成是棍棒,如今是暮色昏沉,杂草丛生,又时不时荡来荡去阵阵浓雾,这深宅大院,百余年没有生人居住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从那些阴暗之处蹦出来什么,蛇虫鼠蚁还好,要是些什么从未见过的东西,那两只鬼,拍拍屁股,一飞冲天了,那我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李敏虽然算起来,虚长我几岁,但也毕竟是个孩童,前面还在伤心与兄长异世相认,但是此时就又为骤然多出了一份亲情而欢乐不已,早将诸般的不快抛诸于脑后了。
我们这队伍也整理了妥当,乘着雾色蒙蒙,举着火把,李敏在前面带路,我和李辉于后缓步前行。俩人都是百年之后重游故园,不免走地稍微迟缓了些,一遇到那些记忆中的事物,总要停下来彼此说些体己的话。
就这样,我们出了厅堂,往右转,又过了一条长廊,钻出了方才取血炼镜的那个矮亭,从一侧,过了片林荫,很快便见到了后院的围墙。
后面便是些卧房和散落在各处的楼台亭榭了。
李氏兄妹二人都是魂体,在这暗夜之中,也能视若白昼,可怜只有我一人高举着一根火把,既要小心脚下,又要注意头上探过的枝桠。
跟着李敏,经过她的指点,李辉时不时帮把手,我很快兜里就已经揣了十几面的镜子了,这些都是和先前的一样,形状都以方圆俱多,不过材质上就有了差异,有铜镜,有铁镜,甚至李辉刚刚轻轻跃起,从一个凉亭之上取下了一面银色镜子来。
“这真是银子做的?”我手中拿着地正是这面八卦形状的镜子,一脸的不信,望着李辉。
“当然,这是当年父亲亲口跟我讲过的。”
李辉含笑,拿过了镜子,指尖轻轻叩了一下,果然声音和先前的大不相同。
真是大富之家啊,凉亭上面居然挂了一面纯银打造的镜子,这要是搁在以前泄漏了出去,还不得引来梁上君子的窥探。
我只能再三感叹,反倒是旁边的李敏见我一脸见钱眼看的架势,不禁鼻子一哼,对我报之以鄙夷的姿态。
“怎么了?我是没见过世面,再有钱,谁家会用这么大块银子来铸镜子啊,还挂在凉亭上,就不怕被贼人惦记,你还笑,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看着李敏一脸的嘲笑,我顿时来气,刚才捧着这银镜子,我就有心把它私下截了去,却被这个小妞子眼尖,瞧出了端倪,自然老脸一红,作势就要撸胳膊揍她。
经历了这么多,李敏终于和我们玩成了一片,彼此没有了隔阂,特别是在李辉的面前,她的那种小女子的姿态更是显露无遗。
李敏见我赶来,身子一扭,便飘出了数丈之远,这次的取镜行动,上下乱窜的主力是这个小妮子,李辉倒也乐意见
到她的活泼,我则是因为房梁过高,实在是难以企及,只好坐享其成,当起了负重的任务。
李敏和李辉取下了镜子之后,便抛给了我,我则立刻装到了后面的布袋之中,不多时,已经装了多半袋,少说也有三十来面了。
我们随走随寻,很快就转入了后宅的深处,李敏在丢过了一面镜子之后,就驻了足,静静地看着一扇有些残破的房门出神。
李辉在我的背后,默然良久,才轻轻说道:“浩兄,这边是家父母当年的卧房。”
房门看起来古朴无华,而窗棂上糊着的纸张早已经蜕成了黑色的结痂,无尽的夜风从这些孔洞缝隙之中,钻来蹿出,呜呜咽咽,低如泣音。
“敏儿,你有心,代哥哥进去看一下吧。”李辉看出了李敏的难过,便轻轻开口嘱咐道。
李敏回首,我借着灯火,这才发现小女孩的眸子里已经满是泪光了。
“去看一下吧。不要让我们等得太急。”李辉点了下头,说道。
如今夜色已深,李敏蹑手蹑足,仿佛李木三夫妇还正在卧房休息了,她推开了房门,缓缓地走了进去。
不久,便听到了一声犹如游丝的低泣,她把声音压得极低,门外的李辉还是心头一震,硬生生地将头扭了过去,看向了前面花坛之中的茅丛。
“据我了解,是你父亲亲眼看着你坠亡在李府的大门之前的。”我不知该怎么开口,先前我就一直想要问李辉这个问题,到底暗室之中被囚禁的那人和李府门前坠马的那人是否是同一人,还是余森又在其中搞了什么鬼。
毕竟,李木三是因为自己的独子突遭横祸,才引出了这场浩劫的。虽然有人会说,从镇外杀来的响马乱砍乱杀才是灾难的起点,但是我却不这么认为,李木三对李辉有很高的期望,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脱离李氏的命运,所以千方百计地给子女谋出路,李辉可以算是李木三对自己未竟事业的延续。当一个梦想或是寄托破灭时,李木三极有可能突发癫狂,用七星阴阳镜辅之以只有李氏子孙才懂得法术,将整个镇子夷为了一处鬼语啾啾的世外密境。
李辉摇了摇头,他矢口否认了我刚才的叙述。
“我当时并没有坠马而亡,那个人不是我。”
果然如此,其中定有一些蹊跷,而幕后最大的黑手,也一定少不了那个游走于道法和鬼术的行家余森的身影。
“能和我说下当年的事情吗?”毕竟老余会是我们今后最大的敌手,我们得时刻提防着他的突然一击。
李辉神色一暗,不过他很快扬起了头,看了我一眼,向外走了几步,远离了屋内的低泣声,我也随着他,俩人坐在了院中的石桌旁。
这里当年一定是繁花似锦,如今只看到的是些张牙舞爪的枯藤败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