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客栈

又是一炷香过后,客栈的柜台之下,才终于探出了一个小小的头颅来,她手中还握着一株碧蓝色的半截沉香,红星已经熄灭,只剩下一个黑点,青衣女子用修长的指甲把那个黑头剃了出来,丢在了一边,把沉香又秘密藏到了贴身带着的小布袋之中。

青衣女子朝二楼一瞥,笑道:“让你今日穿红娶亲。”

不过她还算有些理智,见到先前出去几人的惨状,便不敢轻易露头了,只是毕竟是少年心性,虽然事出有因,但是还是有些心中揣揣不安,时不时地侧耳听下楼上的动静。

忽然,一声巨响,似乎有东西砸在了地上,把藏在柜台之后的女子惊出了一声冷汗。

她浑身一个哆嗦,顿时觉得周遭呃空气为之一冷,她先是朝外一窥,见街上除了呜呜呼啸地凉风之外,只有隐隐从镇子之中传出来的叫嚷声了。

不好,他还在那里呢!

青衣女子一想到此,便很快从柜台之中翻了出来,一瞧通向二楼的扶梯,心中便又多了一份揣测,不知道那新娘子此时如何了?

本来准备一走了之之时,青衣女子站在客栈门口,忽然眼睛一转,心中又生出了一丝异样来,她转身就朝二楼跑去。

此时已经是午后多时了,客栈二楼按照往常,早就应该由店小二把那一盏盏的红灯搁在了二楼墙壁的铁架之上,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老板娘都已经弃店而亡,小伙计怎敢舍命护店呢,所以此时的二楼走廊看来,一片的昏黄。

客栈只是一座上下两层的小楼,除了一层的大厅供客人饮酒作乐外,二楼就是由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开有十几间窄小的客房供来客租用。

此时的二楼长廊静的连毛发掉到地毯之上的声音也能听得到,青衣女子就站在当中,她并非普通女子的出身,自然对这些幽幽冥冥的事物没有那份胆怯之情。

长廊两侧的房门看起来都牢牢紧闭,看起来大多数的宾客都是早早地得到了消息,去了李府的大院前去参加婚礼,就好像自己。

青衣女子先前也在客栈里租了一个房间,就在长廊的一侧,紧靠着大街,推开窗户,就能看到镇上繁花的景象。

不过后来李府的老爷还是派人把她这个故人的徒弟接到了府中居住,不过自己去之前,是在柜台上压了锭银子,说好要租个十天,现在期限未到,老板娘自然不会给她办理退房的,女子自然也乐得把先前带来的一些东西丢在了客栈,自己只拿了些换洗的衣物就去了李府。

毕竟一些东西,在世人眼中看起来要胆战心惊的多,所以她不能让它们泄漏了出来。

如今,她站在二楼,自己租住的那个房间的门正随着向上窜来的冷风而缓缓地吱扭一声露出了一条透着亮光的缝隙来。

青衣女子心中一颤,便想要迈着步子靠近了门板。

吱吱,吱吱,房间之内传来了一阵响动,透过那道缝隙传来出来。

青衣女子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她身子一颤,伸手便朝房门推去,那渐渐光亮的缝隙也随着女子身子的前倾而越来越大,终于整个房间的状况都落在了青衣女子的眼中。

本来该是平坦整洁的床榻,此时已经乱做了一团,无数的水渍和着鲜血把一张画着青竹的床单染成了一个浆布,房间内搁着的桌椅板凳都已经摔倒在地了,而自己背来的那些瓶瓶罐罐本来都放在了桌子里,此时也被人翻了出来,一些罐子被打了开,随便丢出了几只肥腻的肉虫来。

一张圆凳斜斜的落在了正当中的地上,一对穿着红色绣花鞋子的小脚在上面悠悠荡荡,好秀美的脚裸啊,再往上看,则是两条光溜溜的白皙的长腿,一件被撕裂的红袍挂了下来,遮挡住了羞处,青衣女子颤抖着,渐渐抬起了头,红袍之上已是一头黑色的瀑发,一阵冷风不知是从半开的窗户还是长廊卷来,黑发渐渐被分了开来,露出了新娘子惨白的面孔来。

她圆睁着凤目,苍白的双唇之中,含着一截惨绿的舌头来,上面居然还沾着几只蠕动的肉虫。

吱吱,房梁之上已经打了结的红腰带吊着那颗没有了人色的脑袋前后摇摆着。

嘿嘿,嘿嘿。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讪笑声。

青衣女子从小便随着师傅是在尸体堆里研究些法术,她从来未曾惧怕过这类事物,但是这时候听到了那阵笑声,也是心中一惊,冷汗直流。

嘿嘿,嘿嘿。

又是一阵笑语,随着梁上抖动的红色绳索。

青衣女子再也镇定不了了,她尖叫了一声,扭头便朝门外跑去,蓬,那扇房门被风吹着,重重地砸在了门框之上。

青衣女子只觉得身后似乎有一股强大的气流朝自己冲来,她再也忍不住了,大喝了一声,肩膀一痛,作势已经撞到了房门之上,好在这房门至少也有上百年的年代了,多数已经腐朽,被这股大力撞上,便多了一处裂缝来。

青衣女子再接再厉,肩膀顾不上疼痛,狠狠地撞去,终于把房门破出了一个洞来,她身子一矮,就从门洞里钻了出去。

呼呼,房间内窗户已开,房门处也凿出了一个大洞,整个长廊成了一个穿堂之通道,冷风阵阵,呜咽四起,顿时把整个长廊搅成了一个鬼域一般。

青衣女子连爬带跳,好不容易才从长廊钻到了扶梯口,双腿一软,就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李家公子的新娘子上吊死了。

她跌坐在地上,不顾自己衣裳上满是的灰尘。

楼梯之上,呜呜的风声就像是新娘子的哭声一般。

青衣女子浑身打了个哆嗦,起身就朝外跑去,这时候的街道之上已经空无一人了,但是越往里去,里面的声响更加密集,似乎是有人在镇内开了个水陆道场,各应的乐器顿时都鼓动了起来,吹奏出了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欢快又或是绝望的曲调。

青衣女子走了几步,一跤摔倒在了地上,她扭头一看,是一具没有了脑袋的尸体,身下的潺潺涌出的血液还是没有干涸,把尸体身上的衣服都染成了一种绛红色,女子感到了一阵恶寒,赶忙起身,不顾身上的狼狈,急速地朝前奔去。

这个尸体被她的脚步带动了一下,一只胳膊闪了出来,先前紧攥的手指也松了开来,一条鲜红的红布飘了出来,上面嗅着鸳鸯戏水,被一阵阴风扫过,飘到了半空之中,远远地瞧去,就好像是一个女子的肚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