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潘呈祥和孙武及全衙门的人都盯着紧闭的客房门夜不能寐。
李清欢打开.房门,被面前一群胡子拉碴带着黑眼圈的衙役们唬了一跳。
“人醒了吗。”
李清欢点头:“醒了嚷着肚子饿要吃早饭。”
孙武长长松了口气,忙不迭的去命人准备早膳。
李清欢紧跟其后:“我去看着点,眼下不是什么都能吃的。”
她一溜烟儿跑进后厨,潘呈祥踌躇起来。
人救回来,官位到底给不给。
犹豫半晌他主动找到李清欢:“你之前说的外派职位是什么意思?”
李清欢道:“意思就是我挂着县衙的名头去药商会当副会长。”
最近接二连三的事件皆是钱岩所为,他既已出手自己就不能坐以待毙。
眼下她动不了药商会,那就要进入药商会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潘呈祥沉思,‘商会模式’他略有耳闻,闲暇时也与各商会会长们有过应酬交流。
在他看来各行各业自有其发展规律和特点,商会一定程度上帮忙管理商户,若城内商业运转正常便没必要过多干预。
“潘大人应该知道民女目前在罗什村种植药材,往后应该还会种植更多新品,可药商会里并没人了解这些药的药性,想要推广出去很难,若我能进去就会容易许多。”
李清欢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为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在经过钱四江卡货一事后她发现药商会是钱家一言堂。
只要能哄好钱四江就能顺利入会,就能将自己的药材推给城里的药房。
这种情况下不乏有药农出钱贿赂,让品质并不好的药材流入市场,长期下去必定劣币驱逐良币,导致所有药房都无‘好药’可用。
若想改变现状她只能进药商会,蚕食钱岩对整个药房的控制权。
但她一毫无靠山的女子对钱岩毫无震慑力,必须得借助‘衙门’的公权力才能与钱岩分庭抗礼。
潘呈祥板着脸打量着李清欢,这个女子还真是标准奸商,为了自家药材能有市场竟企图用衙门的影响力。
就在他准备直接毁诺拒绝时,屋里有人出声:“潘大人,准了。”
男子的声音沉稳淡定,语气里带着久居上位者的不容置疑。
潘呈祥立马敛目:“是。”
他皱眉打量着李清欢:“那本大人任命你为药商会的县药谏。”
台谏本为朝廷监察官,对朝廷百官有纠察之职。
此职位仅中央所设地方并无,潘呈祥依此设此职位负责监察药商会倒也合理。
李清欢兴奋挑眉:“多谢大人!”
她伸出手:“大人快些给我聘用公文。”
任何权力得走正规手续才能生效。
屋里似乎有轻笑声,潘呈祥无奈翻眼:“给你写!我堂堂县令还会诓你不成。”
片刻后李清欢捧着‘谏长’文书走出衙门,孙武看着笑成花的女子,头皮发麻。
这个女人到底有何能力,怎就轻而易举得了县令的任职文书?要知道他们当衙役的也不过是‘吏’,而有了正规文书的才能算‘官’!
得亏前个儿他没有给李清欢上镣铐,不然就惨了!
“李谏长。”孙武殷勤备马,“小的送您回去。”
李清欢笑吟吟:“去正医堂。”
“好嘞。”
到了正医堂,李清欢直奔三楼拿出任职文书抛给钱岩。
钱岩不可置信,拿起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
李清欢开门见山:“首乌藤被换成生的,钱四江卡货,李淳他爹娘闹事,还有李翠花诬陷我使用假银子,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吧!”
“呵,为了将我的妖山占为己有你布的局还挺大!”
钱岩将手里的文书扔在地上,不再掩饰自己的贪婪:“你个女人怎可能在县衙里有官职!还想进我药商会?痴心妄想!”
“你若识时务,我可花一千两买下你的妖山,不然以后你什么药材都不能在城里售卖!”
他脸色阴沉,这个李清欢怎就像茅坑里的铜豌豆,又臭又硬用了恁多法子都撬不动!
所有招数使尽,连妖山的土坷垃都没见到一块,李清欢反而要进药商会监督他。
开什么玩笑!药商会是他钱家人一手操办起来的,怎能由外人进来指手画脚!
李清欢淡定道:“钱老板莫动怒,往后咱两就是会长和副会长的关系,得和谐。”
钱岩眯起眼看向孙武:“给你三百两,把她给老子丢出去!往后绝不能再让她靠近正医堂半步!”
孙武双眼放光,之前钱四江塞给他的银子过几钱而已,三百两够他潇洒一辈子了!
钱岩冷笑,衙役们惯会揩油,孙武更是雁过拔毛,若给足银子他就是条狗!
不然这几次他也不会刻意找孙武牵头处理他的事了。
李清欢瞥了眼孙武:“想要?”
“不想!”孙武义正词严,“我孙武身为官府衙役岂能随意收受贿赂!”
李清欢满意笑笑。
“孙武,这可是三百两!”钱岩语凝,他认识孙武近十年,前后因为大事小情塞过不少银子,这次竟转性子了?
孙武捡起地上的文书递到钱岩眼前:“钱老板,此文书绝对是真,衙门官印和潘大人的私印皆在,您还是接受现实罢。”
在衙门近十年,他很明白什么钱能拿。
之前钱四江和李清欢都是普通百姓,他两适当给点人情费自己是敢收的,现在李清欢是‘官’钱岩是‘商’,他敢与李清欢为敌?
李清欢上前拍了拍钱岩的肩膀:“钱老板,这几天我会随机抽查药商会的账本和药房里的药材质量,期间如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还望积极配合哈。”
说罢拿起文书哼着小曲儿离开。
“砰!”
上好的琉璃盏被摔在地上,钱岩喊来钱三海咆哮:“快去把四江捞出来!”
钱四江入狱是他当时卡货失败时的顺势之举,目的是为了李清欢因假银一事入狱后,让钱四江在衙门大牢里好好收拾李清欢的。
现在假银一事全部由李翠花担责,钱四江在牢里毫无用途,还不如及时喊出来,叔侄三人好好合计看怎么对付李清欢。
钱三海问:“二叔,潘大人怎会让女人当官的?他糊涂了?”
钱岩咬牙:“我怎么知道!”
盂兰书院,李清欢将舒言喊出来递给他几件新衣。
“书院里都是体面人,你把身上的麻衣换下来。”
舒言换好衣服,周身平添了些书卷气,看上去芝兰玉树,很是喜人。
他定定瞅着身着官服的李清欢:“娘子,我才入书院半天你怎就当官了?”
舒言讶异不已但又觉得娘子这般化腐朽为神奇的人,发生什么都在情理之中。
李清欢想了想道:“大概因为那枚假银子。”
昨晚喊她过来救命的公子一直在昏睡,李清欢到早都没给他说上话,但从他的考究穿着和能左右潘呈祥的决定来看,定然身份不低。
位高权重,隐瞒身份行踪,借着打猎之举查探地形…想来假银一事已惊动上头,那人怕是朝廷派来专门调查此事的钦差。
他让潘呈祥应下她的条件,估计是看在昨夜‘救命’之恩。
“不管怎样,你眼下可安心在书院读书了罢。”李清欢笑着捏了捏舒言的脸颊,“跟着夫子好好学,不用担心家里的事。”
舒言重重点头:“绝不辜负娘子!”
盂兰书院是住宿制,一个月只有两天休息日,李清欢这次送完衣物后就等着舒言半个月后休息日回家了。
她有点担心舒言离家太久不适应,硬是给他准备了一车干粮,惹得书院里的学子们纷纷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