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辰千年不变的脸色,终于如受到重击般变成了千万种颜色,他唇瓣抖动,目光零散,一副深受刺激的模样。
两人就这样彼此对视着,直到慕辰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惨淡一笑,“我很抱歉,少爷,我会接受你给我的任何惩罚。”
他垂头,一副等待责难的样子,而雷诺却深深了看了他一眼,越过他身边,把他一个人丢到了诺大的办公室内。
当一切回忆重新浮上心头时,慕辰歉然的望着眼前那个同样消瘦的女孩。
罗彩妮略显凹陷的眼廓,尖瘦的下巴,以及往日绽放在她小脸上的光彩,已经全然消失。
他清楚的看到由于自己的一已私利,造成了两个人的不快乐。
当他把一切事实真相告诉给她的时候,罗彩妮也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
原来这一切误会,全是由慕辰一手策划导演,雷诺纵是聪明一世,也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竟会残忍的背叛了他。
似乎看出她眼中的困惑,慕辰又继续道:“少爷之所以会那样对你,是想以毒攻毒,他宁可让你恨他,不想让你放弃,因为……你那时的意志太脆弱了。”
说到家里,慕辰眼神黯然了下来,“你知不知道,当你在他面前跳下去的时候,他也随你去了,我没想到,他为了你,居然也会那么脆弱……”
这样的回忆片段,同时勾起了两人的伤感。
罗彩妮即使再有千番恨意,想到那样的一慕,也不禁暗自神伤落泪。
“你失踪的那段日子,他疯了似的天天去海边,有时候一呆就是一整夜,好多人劝他不要再继续虐待自己的身体,可他却说,就算是死了,至少也该给我看到尸体,没看到尸体,她一定还活着……”
泪水泛滥,心难以抑制的痛得快要无法喘息,她不敢想像,那样一个骄傲的男人,竟会像个傻瓜一样,每天在海边徘徊。
慕辰轻叹,“我从来都没看到过他那么孩子气的一面,疯了似的开始四处撒网,动用所有的力量,为了尽早找到你的去向,他有一次竟然整整三天三夜没有睡觉,最后累得昏倒在路上,若不是被人提早发现,恐怕他……”
哽咽声已经无法再轻易抑制,偏偏慕辰的叙述依旧未完。
“你知道少爷他从小就喜欢孩子,甚至连做梦都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真正的小孩,可是当他得知你的身体异于常人,怀孕会为你带来生命危险后,他宁可自己绝后,也不肯让你承受半点生命的威胁……”
“不要说了!”
罗彩妮再也不忍心听下去。
这一切的一切,对于她来说犹如天书。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眼中的雷诺,高傲自负,君王般的不可侵犯,又怎么可能会在她面前展现脆弱。
他给过她太多浪漫、太多回忆、太多美丽和幸福,可他也曾给她带来了残忍和冷酷,甚至无数次的剥夺了她继续爱他的勇气。
为什么每次在绝望时,上天都要再重新给她希望,她上辈子,到底欠了雷诺什么?
“喂,你别再喝了!”
蓝伊抢下雷诺一仰而尽的空酒瓶,将瓶子倒过来,里面的酒液已经被他喝得一滴不剩。
自从他回到美国没多久,就得知自己这个侄子和罗彩妮之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恩恩怨怨。
之前罗彩妮在婚礼上放他鸽子,他气极之下誓要逮到那个女人狠狠修理。
结果修理来修理去,自己还是死心塌地的爱着人家。
可是现在,又因为别人的挑唆,再一次把彩妮当仇人,两人闹了这么久,难道都不嫌累吗?
看着吧台前堆放的空酒瓶,他忍不住叹息,并开始懊恼自己在雷诺心情最差的时候,带他出来买醉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都说醉了之后就可以忘却所有的烦恼,可雷诺这家伙,在喝了那么多杯酒之后,不但没有醉,反而还越来越能喝。
叫来酒保,又点了一瓶最爱的芝华士25年极品苏格兰威士忌,这已经是他今天晚上的第三瓶酒了。
酒保不敢怠慢,忙不迭将酒瓶的盖子打开,恭恭敬敬的递到他面前。
蓝伊皱眉,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你想醉死你自己吗?”
“如果真的能醉死,那就醉死吧。”
“你这人真是没出息,中国有句古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觉得自己对不起彩妮,那就找她去认错啊,她心地那么善良,只要你真心诚意的对她说句对不起,搞不好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也会因为这句对不起,而一笔勾消呢。”
酒吧里昏暗的光丝,折射在雷诺俊美而苍白的脸上,捏着酒瓶的手,因为听到了那个让他心痛的名字,而微微颤抖了几分。
他苦涩一笑,自嘲道:“我已经……没有资格,再搏取她对我的原谅了。”
“有没有资格是一方面,道不道歉又是另外一方面,你之前将人家拐进家门,这件事你总该给她一个说法的,躲起来不见人,你还真本事。”
“没本事么……”
他淡淡念叨着这个期限,突然唇角一弯,低声道:“既然这样,今生今世,我再不娶妻生子,独过一生,这就当做是……我自己对自己的……惩罚吧。”
话落,举起酒瓶,将那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
同一时间,罗彩妮正躺在雷家的卧室里呼呼大睡。
床边电话的铃声,在寂静的午夜不间断的响起,就像一道鬼魅的魔音,吓得罗彩妮险些从床上掉下去。
来电显示的号码十分陌生,她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恶作剧,午夜时分打电话叫她起床尿尿。
这种事以前在读书的时候经常会发生,所以她恼怒的将电话挂断,扔至一边,蒙过被子,继续仰头大睡。
吵闹的电话声再次响起,她开始低骂出声,并诅咒那个打电话的混蛋最后喝水呛死。
电话接通,她刚想用最恶毒的方式骂回去,必竟就算脾气再好的人,也是有点起床气的。
可没等她开吼,电话里就传来一阵刺耳的嘈杂声,“喂,是罗小姐吗?”
咦,这声音好陌生,可对方却知道她姓柯。
“我是夜色的服务生,现在我面前有一位姓荣的先生,喝了很多酒,醉得不醒人世,和他一起来的一位叫蓝伊的先生,将妳的电话留给我,他对我说,如果荣先生喝醉了,就打这个电话找妳帮忙……”
当罗彩妮来到这间名为夜色的酒吧时,就看到雷诺趴在吧台前,醉得不醒人世。
酒吧的服务生一方面担心客人在自己的酒吧出事,另一方面也担心,客人还没付的酒钱会被赖掉。
话说那个和他一起来喝酒的席先生也真是奇怪,从他的穿着来看,明明那么体面又阔绰的一个人,就连手腕上戴着的金表至少都价值几十万,可他在临走的时候,小气得连酒费也不肯掏。
所以当罗彩妮被告知,雷诺欠了整整八万八的酒费时,她被这笔对她来讲很天文的数字吓了一跳。
“八万八?他喝的到底是酒还是琼浆玉液?不对,就算琼浆玉液也不值两万八吧?”
酒保很是礼貌的告诉她,“荣先生一共喝了本店四瓶酒,每瓶的价格都不算便宜,如果妳不相信,我可以将我们酒吧的经理找过来。”
四瓶酒就要八万八,这可真把她吓得不轻,不过据她所知,雷诺办公室酒柜中的那些洋酒,好像每瓶都很昂贵的样子。
扯了扯趴在吧台上醉得不醒的男人的衣袖,“喂,喂……”
没反应。
“喂,我身上没有八万八现金,你醒一醒,醒一醒啦……”
继续没反应。
罗彩妮在酒保担忧的目光中,开始去翻雷诺的口袋,果然被她翻到一只看上去很昂贵的钱夹。
可惜钱夹虽然被塞得鼓鼓囊囊,但翻开一看,里面全是各种类型的银行卡,现金的影子却一张也没看到。
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别说粉红的千元大钞,就连十块钱这种小面值也没被她翻出一张。
“你们酒吧刷不刷卡?”
酒保为难的摇摇头,“刷卡机器昨天下午坏掉了,不过酒吧外面右转一点的位置,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提款机。”
看到雷诺喝得满脸通红,身上散发着呛人的酒气,她知道再继续呆在这里,只会让他更加难受。
雷诺钱夹里的银行卡虽然很多,但在无法得知密码的情况下,她只能忍痛割爱,将自己银行里仅有的九万块取出来。
付过了酒钱,终于在酒保心满意足的目光中,扶着踉跄不堪的雷诺,步出了酒吧大门。
罗彩妮好不容易把雷诺拖出酒吧大门,招来计程车,把这个醉得半死的人送回了凡尔斯家的大宅。
巧慧看到自家少爷醉成这个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
可是当她看到多日不曾出现的罗彩妮时,又露出兴奋和激动的面孔。
“这家伙醉得不轻,我是接到酒保打来的电话,才好心把他送回家的。”
罗彩妮坚决不承认,其实她是担心他,才去酒吧接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