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到沙滩上,抱着双膝看向潮起潮落的海岸线,一波波的波浪吞吐着白色的泡沫,前赴后继地蜂拥而来,将泡沫留在沙滩上之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起玄武圣兽在地上漫无目的地爬来爬去的样子,瞳雪的心竟然一阵阵地抽痛起来。
它身为圣兽,却没有朋友,万千年来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个小岛上,每天听着同样的潮起潮落,千篇一律地迎接着朝阳从东方升起,再千篇一律地送着夕阳从西方落下。
她忍不住猜测,它到底独自经过了多少年的寂寞,才会得了寂寞症?
而她……又能为它做些什么?才能将它的寂寞症治好呢?
瞳雪在沙滩上坐了好久,也想了好多好多,终于,她做了决定,起身回到小木屋,发现白虎已经回来了,他趴在地上,双手托着小下巴看着玄武圣兽慢条斯理地从他眼前爬过去,她好奇地蹲到白虎的身边,“白虎,玄武圣兽这是在做什么?它为什么一直爬来爬去的?”
“它在做运动呀。”白虎伸出小手,调皮地拎起玄武圣兽,给它换了个方向,玄武圣兽继续爬。
“做运动?”瞳雪忍不住眼神呆滞地咧了咧嘴角,玄武圣兽做运动的方式还真……呃……特别!
除了“特别”,她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生……命……在……于……运……动……”玄武圣兽慢悠悠用它那特有的有气无力的嗓音说出很有哲理的话。
“呃……”瞳雪的右唇角有些抽搐,她觉得玄武圣兽真是生错了空间,如果它生活在她那个空间,然后去当喜剧演员的话,其搞笑功力搞不好能超越卓别林。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不……能……运……动……吗?”一记玄武牌卫生眼丢过来,瞳雪紧张地发出一声傻笑。
“不是,当然不是,你说得很对,生命在于运动,呵呵……”她抬手抓了抓脸颊,左顾右盼地不肯去看玄武圣兽那两只充满鄙夷的绿豆眼,没办法,这个玄武圣兽实在是太搞笑了,她一看它就想笑。
“算了,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认为我散步的举动很好笑,你们人类就是这么虚伪……”玄武圣兽说着,身上突然冒出一道荧紫色的光芒,紧接着,那只长相和乌龟差不多的玄武圣兽消失不见了,然后一双笔直修长的人类大腿出现在瞳雪眼前。
瞳雪抬头望去,发现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极其英俊兼极其冷漠的年轻男子,他留着一头浓黑的中短发,整齐又飘逸,如剑的双眉在无形着散发着冰一样的冷冽气息,他有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不太像普通人类的眼睛,而是像漫画中的人物那种大眼睛,他眼中那银紫色的瞳仁就像是黑曜石上那若隐若现的紫色眼睛,璀璨又神秘。
他的肤色偏白,小巧的唇瓣上没有一点血色,身上穿着一件……呃……如果他身上这件也能称为衣服的话,他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分明就是一块黑色的布,从中间挖个窟窿,然后把脑袋套进去让布垂下来,再用一根深紫色的腰带在腰里一扎,就算是一件衣服了,而且,他和白虎一样,全都光着脚没有穿鞋。
“你……你……你你你……”瞳雪望着突然出现的这个男子,紧张得结结巴巴:“你不会就是刚刚那个……玄武圣兽吧?”
有没有搞错?玄武圣兽也会变身成人的样子!
玄武姿态悠闲地环起肩膀,微扬着尖尖的下巴,无比冷漠地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她,“你现在还觉得我散步的样子好笑吗?”
“不……不……不好笑,我从来都没觉得你散步的样子好笑!”瞳雪站起来,张着两只大眼睛说瞎话,为了不让自己笑出来,还偷偷地捏了捏自己的大腿。
“哼,虚伪!”玄武圣兽背着手,在瞳雪眼前溜达来溜达去,溜达得瞳雪直眼晕。
瞳雪悄悄地蹲下,扯了扯站在她大腿边的白虎,小声地问:“白虎,他为什么一直走来走去的?”
“打发时间呀,当圣兽很无聊的,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是发呆,如果不运动一下,时间久了会石化的。”白虎眨巴着大眼睛理所当然地回答她的问题。
瞳雪崩溃地咧开嘴巴,心里更加同情玄武圣兽了,身为堂堂圣兽,打发时间的方法竟然只是散步,不过也难怪,这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漫画,也没有游戏机,除了散步也没有别的休闲方法了。
一个念头突然在瞳雪的脑袋里形成,她站起来,笑得很暧昧地向散步中的玄武挑了挑眼睛,“玄武,我帮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好不好?”
玄武紧绷得和冰面没什么区别的脸孔上呈现龟裂现象,他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瞥着瞳雪,慢吞吞地问:“你说什么?”
瞳雪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超小声地在他耳边道:“我说,我要帮你介绍一个女朋友!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是高的矮的还是胖的瘦的?你喜欢小鸟依人型的还是爽直利落型的?跟你讲我觉得幻歌蛮不错的,不过最近她和若玄有点小暧昧,所以我就不介绍给你了。不过我还认得一个叫沅沅的女孩子,长得娇小玲珑,很可爱的,是月苍国的丞相呢,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月苍国,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如果你还是不喜欢的话,回头干脆和我去我们那个空间好了,我还有一个好朋友,叫贝小米,虽然过度花痴,而且身材有点走形,不过总的来说,还算是一个美女。喂,玄武,我说了这么久,你好歹也给我一个回应呀……”
正在努力像媒婆看齐的瞳雪发现自己说了半天,玄武却半点反应都没有,忍不住失望地伸出手指捅了捅他的脸颊。
玄武慢条斯理地用两根手指夹住瞳雪非礼他脸颊的手指头,“不要!除非你愿意留下,否则的话我不会把灵力借给你们!”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留下呢?”瞳雪想抓狂,她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耶!
“因为……”玄武的脸上突然闪过浓浓的哀伤,他沉沉地开口道:“我想知道,你们人类究竟值不值得帮。”
瞳雪不解地拧起眉头,不明白玄武此话何意。
玄武深深地发出一声叹息,深邃的眸光紧紧地锁住瞳雪晶亮的眼睛,“你们人类都是没良心的,把灵力借走以后就离开了,然后再也不会想起我。一千年前向我借灵力的那些人曾经跟我保证过,说他们荡清妖魔之后就会来看我。结果,我等了一千年,却没有一个人来看我,好不容易等来了一群人,竟然和他们有同样的目的。我不要人类用金银珠宝来酬谢我,也不要人类对我歌功颂德,我只想要人类在偶尔想起我的时候,来看看我这个朋友,但是,没有一个人在我身上得到好处之后能再想起我,也没有一个人能够重复出现在我面前……”
他哀伤的样子深深地触动了瞳雪心底深处的柔软,她突然向他伸出手,唇边绽开一朵仿若午夜兰花一样优雅纯真的笑,“你好,我叫瞳雪,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今年十六岁,水瓶座,职业是学生,最喜欢吃的食物是我男朋友做的蛋包饭,最喜欢的颜色是水蓝色,最喜欢的漫画是《犬夜叉》、《死神》还有《柯南》,最喜欢的人是康子轩,他就是我的男朋友啦,最讨厌的人呢是我老妈,因为她太花痴了,很丢我的脸,好啦,我的自我介绍完毕。从今往后,我会留在这里和你做伴,一直到我死的那天,我说话算话,绝对不会偷跑,你放他们出来好不好?”
她豁出去了,与琉光五国亿万的百姓相比,她与康子轩之间的爱情实在是太渺小了,如果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玄武圣兽的灵力,那么她愿意做出牺牲。
不舍地,她偷望了被冰封的康子轩一眼,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眨掉眼中几乎涌出的泪水。
康子轩,对不起,或许此生此世她与他注定了有缘无分……
“你真的愿意?”她的话意外地让玄武愣住,他愣愣地望着她,居然有点不可置信。
瞳雪吸了吸鼻子,努力地将自己的哀伤隐藏在笑容背后,“没错!我真的愿意!”
玄武攸地眯起眼睛,他定定地望着瞳雪灿烂的笑容,好半天以后,他突然抬脚走向瞳雪,在瞳雪眼前站定之后,他向瞳雪伸出手,居然把瞳雪紧紧地拥抱到怀中。
这个陌生的怀抱使瞳雪蓦地紧绷起身子,她惊慌失措地抬起手想要将他推开,但想到被冰封在冰层里的朋友们,只得无力地垂下双手,任由玄武紧紧地拥抱着她。
玄武就像在拥抱世界上最珍贵的珍宝,拥着她好久好久,都没有松手……
在玄武的怀中,瞳雪突然感受到,这个有着最坚硬外壳的圣兽,到底有多么的孤独和寂寞。忍不住,她抬起双手,悄悄地环住他劲瘦的腰身,希望可以用这种方式帮他驱逐掉他心中的寂寞。
突然,瞳雪听到冰层碎裂的声音,她忍不住抬头看过去,惊讶地发现包裹着康子轩的冰层竟然开始崩塌。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康子轩便从冰层中挣扎出来,他的全身上下都弥漫着浓浓的肃杀气息,神情冷冽地挽起弓弦,一只通体碧绿无暇的“虚灵箭”在转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瞄准着玄武圣兽,沉声道:“放开瞳雪,不然我杀了你!”
“不要啊——”瞳雪急忙张开双臂挡到玄武圣兽的身前,向康子轩露出哀求的表情。
“瞳雪,闪开!我宁愿不顾道义,也不能让你留下!”康子轩神情狂乱地望着瞳雪,他在冰层中将瞳雪与玄武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当他得知瞳雪竟然决定留下的那一刻,巨大的愤怒使他身上的灵力倍增,得以从冰层中挣脱出来。
她怎么可以这么做?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她?她到底知不知道,为了她,就算是与全世界为敌,他也在所不惜。
“康子轩,你听我说,玄武因为寂寞得了病,灵力受到污染,需要有人陪伴才能净化他的灵力。他想要我留下陪他,不是故意刁难我们,而是想让我帮他净化灵力。为了琉光五国的百姓可以不再生活在妖魔的阴影下,我求求你,让我留下吧……”一滴泪,止不住地从她的眼角偷偷淌出,然后沿着她脸颊的曲线滑落。
天知道当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有多痛!
她喜欢了他好多年,但是此时,却只能选择和他分手。或许,这就是命运吧,命运总是捉弄善良的人,让有情人没有办法在一起,类似的故事她听得太多了,只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也会成为被命运捉弄的一员。
“你……说的是真的?”康子轩坚定的表情出现了一抹挣扎,浓绿色的眸光中映出瞳雪点头的动作,身体轻轻的颤抖中,他指间的那支“虚灵箭”最终没有射出。
数天后——
站在洁白如银的沙滩上,望着骑着海豚远去的朋友们,瞳雪高举双手吸了一口海风带来的海水的味道。
若玄最终得到了玄武圣兽被净化的灵力,瞳雪将蕴含朱雀圣兽灵力的腰带交给了幻歌带走,而那些海豚则是在玄武的命令下暂时充当幻歌他们的坐骑送他们去琉光大陆,至于白虎则决定和她一起留下来陪伴玄武这个老朋友。
“瞳雪姐姐,你真的不后悔留下来吗?”白虎站在瞳雪的身边,扬着红彤彤的小脸望着她强装平静的脸孔。
瞳雪低头一笑,拉着白虎一起坐到沙滩上,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定地说:“既然决定留下来了,我就绝不后悔,白虎,我今天再出一道题给你猜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