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林思齐的心也不像现在这样冰冷。
就比如他父母出车祸离世后的某一个夜晚，还是那张沙发，还是那个十几年来很少打开过的OLED电视，他和林思义并排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发着呆，如同两个等身又精致的同款人偶。
林思齐手里抱着毛绒绒的公仔，心里还是能感受到旁边林思义肩膀上传来的，来自相同血脉的温度。
林思义率先打破沉默：“日子还是要过，你继续上学，我去工作养家。”
林思齐将手里的公仔猛地掀开：“凭什么？要上学一起上，要养家也是一起养。”
双子家庭，最怕分给孩子的爱有多有少，尤其是双胞胎，这一点林思齐的父母做的很好。
但现在，天平的杆子都倒了，又该如何维持平衡呢？
“凭我是你哥！你就该听我的！”林思义不容置疑。
“放屁，你就比我早出来几分钟，算哪门子的哥，你想让我对你一辈子愧疚吗？少做梦！”林思齐脸上写满了倔强，至少从表面上看，他比林思义要强多了。
林思义别过头，满脸严肃的看向林思齐：“林思齐，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你的确比我优秀，所以你无论如何都得往前走下去。现在我养你，等以后你出息了，你再赚钱养我不就行了？”
“不行！”
林思义无奈起身：“我和你说不通，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就去办理退学，快高考了，你加油。”
“我不！”林思齐愤然起身：“我说了，这个学要上咱俩一起上，要不上都不上。”
林思义回身一把把林思齐推倒在沙发上：“我拜托你能成熟一点吗！”
林思齐憋着眼泪，他心里明白，虽然父母一晚水端平了，但对于两兄弟之间的争斗拌嘴，林思义从来都是容忍的那一个，因为是哥哥。
所以这次，林思齐说什么也不肯让他牺牲。
林思义很清楚林思齐的臭脾气，他决绝说道：“行，反正我明天就退学，你要想退学我也不拦着，以后大路两边，咱们各奔各的前程，要没啥事咱俩以后也必要见了，反正爸妈都不在了。”
那一刻，林思齐泪如雨下，哥哥就是哥哥，哪怕只大一分钟，一秒钟也都是哥哥。
弟弟，要听哥哥的话。
“本次‘破晓’世界游戏时长为8时23分15秒，您在逃离曙光之城的路上离奇死亡，本次任务失败，请您再接再厉！”
伴随着系统播报的结束，司棋双手捧着脸，泣不成声。
直到门外传来陆氏兄妹的嬉闹声，司棋连忙擦去眼泪，打开舱门走了出去。
陆依依笑脸洋溢的走上前来，挽住了司棋的双手，抱怨道：“棋哥，你怎么又一个人下副本？都不带上我们。”
司棋摇了摇头：“没出任务，只是进去找点什么。”
“找什么？打装备吗？”陆依依满脸疑问。
陆麒麟似是看出司棋有些不对劲，他前所未见，司棋的目光闪躲。
陆麒麟识相的把陆依依拉开：“依依，别烦棋哥了，打完副本身子很累的，你让他好好休息吧。”
“哦。”陆依依这才撒开了手。
司棋走出几步，顿住脚步回头对兄妹二人说道：“对了，跟你们说件事，我想辞职了。”
“什么？！”陆氏兄妹当场石化。
司棋解释：“我哥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他需要我的照顾。”
“可没了工作你怎么给你哥付医药费呢，你在这里的薪资可不低，走了多可惜。”陆依依设法挽留。
司棋：“虽然薪资高，但我在这里又不容易出去，我总觉得我得陪在我哥身边才行，相比游戏里的浮华世界，人总得活的实际一点不是么？”
“可是....”陆依依还是不舍，何况，要是没有司棋的帮衬，他们两个迟到也得滚蛋。
陆麒麟止住陆依依：“好了，像棋哥这么优秀的人，上哪找不到好工作，我们要尊重他的想法。”说完这句话，陆麒麟的心感觉被狠狠刺了一下。这么久的搭档，要是司棋真的离开，他第一个难过不舍。
“好吧....”陆依依的心也隐隐感觉到一阵刺痛，情绪瞬间跌到了谷底。
司棋对他们点了点头，往天台上走去。
他又一次拿出一次性电子烟抽了起来。
远远望去，城郊的大山下有一片湖，湖边有一片草地，草边是一栋三四层洁白如新的房子，低矮的白色木栏将这一大片地方都围了起来，这就是整个M.N游戏工作室的地盘，与世隔绝的房子里是几百号人的千万个异想天开的游戏世界。
司棋很少踏足那片草地，也从未感受过那片湖水的温度。
此时正是夕阳落下的时候，对面山顶橙黄的太阳摇摇欲坠，趁着最后对这片湖水和这栋房子的依恋，氤氲着全身的爱意，将湖水照的满面嶙峋，为碧绿的草地渡上金辉，也为白色的房子铺上温暖。
暖洋洋的世界，唯独司棋的心是冷的。
不知何时，湖对岸的大树底下站着几个年轻的人影，逆着阳光，司棋有些看不真切那些是什么人，他也无心看真切。
司棋感叹：M.N里这么多员工，肯定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总有几个人会懂得欣赏现实世界里的夕阳美景吧。
“他们看起来很悲伤呢。”般若鬼魅般的出现在司棋身边。
司棋又看了几眼那些人影，突然也有些同感。别过头，般若圆溜溜的脑袋和他肩并肩，司棋很快否定自己：有必要一个机器感同身受么？
司棋问般若：“既然你连接着M.N的人事管理系统，那是不是我要辞职就跟你说一声就行了？”
“我可以传达，但我无法做决策。”般若如是说。“但恕我冒昧，我能问你为什么会想要辞职么？”
“累了。”司棋只剩下淡淡的这两个字。
“假如你要离开，我会感到惋惜。”
司棋轻笑：“你是代表集团还是代表你自己惋惜？”
“我想是应该是为我自己。”
司棋冷笑：“不可能，惋惜是人类才有的情感，你们无法真正拥有情感，只是通过自然语言处理、机器学习等技术来模拟人类的情感反应罢了。”
般若道：“这是一道伪命题不是么，假如我真正拥有情感，那么作为人类的你又该如何判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