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森林中心,越能感受到一股令人不舒服的力量。
这是祸兽在作祟,那种气味,哪怕隔了百米,也能让禾禾一下就辨别出来。
与此同时,金刃交接声渐渐闯入耳中。
禾禾连呼吸都屏住几分。
“虎牙,拜托了!”
“放心吧!”
独角兽后腿一蹬,穿过重重树木,陡然闯进了战场中心。
剑光,妖气,混淆缠绕着不分你我。
形似癞蛤蟆的祸兽比禾禾最初见到时大了整整五倍不止,一爪子拍下去,能将水桶粗细的树木拦腰劈断。
跟它缠斗的正是当初茶馆里的白胡子老爷爷,而阿晓则倚在远处的树上,浑身沐血,双眼紧闭,好似已经没了呼吸。
心跳猛地一窒。
禾禾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嘶喊:
“虎牙!我想替阿晓报仇!”
独角兽厉啸一声,无数能量涌向尖角,聚成光束,一下射出,以摧枯拉朽之势洞穿了祸兽的心脏。
一击过后,一人一兽都有些力竭。
禾禾勉力从虎牙身上爬下,走到阿晓身边,颤抖着手,一时不敢去触对方的鼻息。
“放心,他一点事都没有!连个伤都没受,全是妖怪的血!”
哀怨的声音飘了过来。
禾禾回头一看,只见白胡子老爷爷整个人焦黑无比,仿佛触电一般,连头发都打起了卷。
用手中长剑撑做拐杖,老人走来,张嘴发声时,口中还喷着黑气。
“你这小娃娃,忒不厚道。打架之前,怎么不先招呼一声,好歹让我躲躲啊!”
禾禾仰头看他,扁着嘴巴不说话,泛泪的大眼睛里满是敌意。
老人叹息一声,就地坐了下来。
“哎哎哎,这事也怨不得我啊!”
“如果我不利用这小男娃,冲破你体内的第一重封印,你以为你身边的那些人,能安全到什么时候?”
“不用我说你也发现了吧?除了能看到妖怪以外,你身上的气味,也会吸引妖怪啊!”
禾禾抿了抿唇,思考一会,稚声反驳道:“那你也不能让阿晓去做危险的事!”
“他才比禾禾大两岁,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我的宝贝徒孙孙,伤根汗毛我都心疼,更别说受伤了。”老人捋了捋蜷曲的胡须,“你放心,我跟了他一路。”
“除了一些必要的锻炼以外,其他时候,都是我动的手。”
“如果不把他打晕,这小子就会叫嚣着‘我要救禾禾’‘禾禾我来了’这种没羞没躁的话,拿着把见习童剑不怕死地往祸兽身上戳。”
“他是真的很在乎你这个好朋友啊!”老人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禾禾年纪小,没懂老人话里的深意,触了触阿晓的手指,发现是温热的,也就放下了心。
虎牙跪坐下来,轻轻咬了咬禾禾的衣摆,示意她躺到自己肚皮上歇会。
跟禾禾有着玄妙的联系,虎牙清楚知道,小奶团此时有多虚弱。
禾禾没有拒绝,仰倒进虎牙细密的绒毛里,长长舒了口气。
经历了大悲大急,她感觉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下一秒就能睡着。
“哎哎,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
焦黑的剑柄戳了戳禾禾的脑袋,见小奶团撅着嘴巴看来,老人咧嘴一笑。
“有些事情,我还没跟你交代呢!”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你觉得自己像个人类吗?”
一连两个问题,让禾禾紧张起来。
水润的大眼睛瞪得圆滚滚的,眨也不眨地盯着老人,连小粉拳也紧攥在胸前,提心吊胆地等他接下来的话。
小模样可爱得紧,引得老人哈哈一笑。
“你身边的这只妖怪,名叫结发兽。类同于某种眷属,从大妖怪出生的时刻起,就诞生于大妖怪的毛发间,靠汲取他们的力量过活,同生同死。”
“但凡实力稍微弱点,都不会拥有自己的结发兽。”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哪只大妖怪的遗孤,又或者你身上的结发兽是从别的大妖怪身上抢过来的。单从你身上的封印来看,你的父母应该是在极力把你伪装成一名普通人类。”
“那只结发兽,可以在你没有力量的时候保护你。不过这期间应该出了某种意外,结发兽濒死退化成幼年体,实力不足百分之一。”
说到这,老人哼声笑了笑,“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很有可能处在极度危险中,甚至有敌人锲而不舍地追杀,所以你父母才封印了你身上的妖气,把你送进人类社会寻求庇佑。”
“可大妖怪之间的战斗,根本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插手得了的。就算有互不交战的协议拘束,能保护你的,也只有你自己。而你的存在,极有可能会牵连到身边的人!”
禾禾眨了眨眼,珍珠大小的眼泪吧嗒滴落在虎牙的皮毛上。
粉、嫩的小嘴巴抿得死紧,不肯哭出声来。
可怜无助又不甘心的小表情,让老人眉毛都抖了抖。
“哎哎哎,别急着哭嘛,我又没说没有办法!”
“小囡囡,叫我一声爷爷,我就教你怎么隐藏自己的气息,不被其他妖怪发现,好不好?”
禾禾抹了抹泪,呜呜咽咽地皱起眉头。
“你之前骗阿晓,现在是不是,也会骗我?”
老人:“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我……我不知道……”禾禾别开眼,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可是……可是我好希望,你是认识我爸爸妈妈的。”
“让我叫你爷爷,是因为,因为你真的是我爷爷,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方便承认……”
老人捋胡须的手一颤,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只一瞬间,便恢复成之前老不正经的模样,挑了挑半截烧秃的眉毛,“哦?是吗?你就说你叫不叫吧!”
小奶团撅着嘴巴,不情愿地嘟嘟囔囔,“爷……爷爷……”
“哎!”故作淡然地应了一声,老人语调轻快不少,“喏,这是恢复的丹药,给你和你的结发兽服下。”
禾禾盯着瓶盖大小的药球看了看,放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力量透支的感觉瞬时好转,经脉中像有暖流涌动,舒服得让人眯起眼睛。
“呦,不错嘛!”老人笑了笑,“那个叫阿晓的小子之前还苦巴巴地问我,喉咙太小吞不下去怎么办,都没想到要嚼呢!”
“好了,接下来,我向你传授收敛妖气的办法,你必须一字不差地记下来,知道没有?”
小奶团坚毅地点了点头,只要能不牵连到身边喜欢她的人,让她背整本新华字典她也愿意!
一小时后。
天色将幕,虎牙驮着禾禾和睡着的阿晓,一人一兽跟老人告别,飞往了孤儿院方向。
某棵大树背后,道士闪身出现,恭敬地冲着老人行礼。
“师父,您现身传授禾禾本领,天仪门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已经违背之前定下的约定了吧?”
听了这话,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们敢?!那只祸兽行踪要是细查,绝对跟天仪门的人脱不了干系!”
“当初说好互不干涉,只当个旁观者。结果这么多年,那群忘恩负义的败类背后使的花招还少么?!”
“他们就是害怕那个大妖怪的报复,想要借刀杀人把禾禾弄死!”
“想当初,禾禾的母亲好歹喊过我一声师父。那群畜生当着我的面动禾禾,是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老人怒极,拂袖一甩。
呼——
轻巧的风声过后,也不见什么声势,那只状成小山的祸兽却骤然化为齑粉,洒在了地上。
道士擦了擦汗,“您要是在天仪门的面前露这一手,怕是他们争着抢着要喊您爷爷。”
老人怒目,“谁稀罕!我的宝贝孙女就禾禾一个!其他人就是喊太爷爷也不顶用!”
“对了,听说今早江氏集团的老总去孤儿院里收养禾禾没成功?”
听着老人的语气,道士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好像是……”
老人哼声一笑,“你师叔不是在那边兼职风水师么?”
“让他去跟江行州打个招呼,就说他五行缺禾,若不及时弥补,恐有血光之灾。”
道士脸一垮,“这,这是不是暗示得太过明显了……”
老人瞪眼,“以你师叔那胡吹海编的本事,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清风观也不用他待了,直接逐出师门吧!”
道士:“……”
师叔,你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