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一十七年,新帝继位,腊月寒冬,大雪纷飞。
渊杭府衙知府苏建青家,被贼人夜袭。一夜之间一家老小,三十七口尽数被杀。
一夜之间,义庄停满了苏家的尸体,血水腥气冲天。仵作常柏看着一具具伤痕累累的尸首,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些尸体,除一些下人之外,大都穿着寝衣。致命伤,几乎都是脖颈之间一刀毙命。伤口的长度,深浅近乎一致。
显然行凶之人,训练有素,是专业杀手。什么样的人,手段如此凶残?敢血洗朝廷命官之家,想到这常柏后背一凉,飞快的用笔记录着自己验尸所得。
让常柏奇怪的是,并没有在苏家主人里看到苏夫人的面孔。苏夫人人美心善,有孕之后更是在渊杭府搭设粥棚,自己也是有幸见过一面的。
难不成是逃过一劫?正当常柏猜测之际,下人尸堆中的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映入眼帘。常柏当即一愣,上前推开堆在其身侧的尸首。
那只手的主人,虽身穿下人衣着,却腹部隆起。虽然面目惨白,却依旧难以掩盖她生前的美貌,脖颈间的血痕触目惊心!
常柏不禁心中悲痛,看苏夫人的肚子,应该马上就要生产了,造孽啊!一尸两命!
常柏得到的命令是,天亮前,将尸首整理记录在册,随后便有侍卫前来一同将尸体全部烧化。常柏当仵作多年,显然这命令下的如此仓促,并不合规。
看来这背后行凶之人,势力之大,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想到这,常柏只能将所有尸体一具具摆正位置,算是替苏大人最后尽一次力了。
可当常柏挪动苏夫人尸体的时候,手不经意触碰到了苏夫人的肚子,冷不丁,手像是被什么给踢了一下。
常柏瞬间愣神,手抬起来停滞了半晌,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苏夫人的肚子。犹豫了一下,再次试探的将手轻轻覆了上去。
很快,肚子里就有了回应,常柏一口气提在心口,诧异的看着肚子,那孩子还活着!
或许是感应到了常柏的手,肚子里的孩子剧烈的动了起来。常柏整个人都颤抖着,冷汗从鼻尖冒起。双眼盯着肚皮,眉头皱起,似乎在下什么决心。
“咻!啪!”
屋外一声巨响,烟花划破天际。紧接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今夜除夕,城内外的百姓纷纷点燃爆竹烟花,驱赶年兽迎接新春。
而这一声声烟花爆竹的巨响,掩盖了义庄停尸房里,婴儿的啼哭声。
大景三十三年,盛夏。
喜来挎着篮子,站在义庄停尸房外探头探脑。屋内除了摆放着几具腐烂不堪的尸体之外,并没有其他。
“哎呦!疼!”
冷不丁,一只手敲在了喜来的脑袋上,痛的喜来眼泪哗直喷。一脸委屈的抬头,瞪大了委屈巴巴的眼,对上了常柏一双沧桑浑浊的眼。
“你这丫头,还知道疼?大热天不好好在家待着,又跑来这里干嘛?”常柏虽然板着脸,眼睛却还是下意识去看了眼刚才打的位置,心中暗自嘀咕并没有用力啊。
却见喜来一脸古灵精怪的笑了笑,抬手便挽住了常柏的胳膊,像只精明的小狗一般笑道:“爹,天这么热,您老人家最近腿不舒服,不好走动。我给您送点绿豆粥来去去火。”
常柏见到喜来撒娇,心里的怒气少了大半,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脸嫌弃的推开喜来,拿出篮子里的粥,自顾自喝了起来。
见常柏喝了粥,喜来眉毛一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笑道:“爹,昨天的故事您只讲了一半呢,为什么最老实的书生,是凶手?不合理啊,他杀了那小姐自己也活不了了啊。您倒是给我继续讲讲吧,不然我饭都吃不好呢。”
常柏一口粥没咽下去,差点咳出来,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孩子太聪明了。这么多年,自己那点故事都给她搜罗的干干净净了,想着随便编一个,却被她抓着漏洞不放。
哎,可惜是个女儿,不然还真是把探案好手呢!
正发愁要怎么圆谎,突然门外闯进两个侍卫,见到常柏面色凝重道:“常伯,快跟我们走一趟,城郊发现尸块了。”
扫了一眼旁边的喜来,这对父女俩,实在是古怪,大家都好奇,常柏一个老光棍,哪里就得来这么漂亮的姑娘了。
要说这姑娘也是奇怪的很,平日里从不见在其他地方露面,常出入的便是义庄。这连大男人都怕的地方,她倒是一点都不忌讳。
好几次见她弯腰帮尸体清理驱虫,吓得几个同僚当场就吐了,她倒像是没事人一样。花朵似的年纪,样貌又生的美艳。可这做派,哪里有人敢多瞧她两眼。
常柏刚想站起来,膝盖却传来剧烈的疼痛,眉头一皱,倒吸一口凉气。
“嘶……”
见常柏连站起来都疼,喜来万分心疼道:“爹爹你怎么样!”
常柏摆了摆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最近的腿越来越严重了,见喜来担忧,连忙安慰道:“案子要紧,先去现场吧。”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一脸尴尬道:“平日里把尸块带回来也行,可……可今日实在特殊,还得您亲自去呢。”
“爹,我跟您一起去吧,还能帮您打打下手。”喜来一听,立即说道。
侍卫一愣,打量着喜来无奈道:“你这丫头,别添乱啊。”
却见常柏沉思一会竟然点头答应了喜来,随后解释道:“没事,让她来帮我也好。”喜来一听,眼里掩不住的兴奋。
常柏一个糙汉子,哪里懂得带娃,义庄又只有他一个仵作,所以便将喜来带在身侧。那些勘验尸体的手段,也都成了他哄娃的利器。
别人带娃背书学女红,常柏带娃验尸捉蛆虫。在外人看来,这对父女属实奇葩。
众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城外现场,发觉衙门里的捕快竟然全部都出动了。就连知府大人,也都站在人群中,围着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点头哈腰面目谄媚至极。
“仵作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众人纷纷回头。
那男人也微微侧过面颊,眉头微蹙,轮廓分明。一双丹凤眼,瞳孔如墨般漆黑。修长的手,紧紧抓住腰间的佩刀,眼神里透着股子生冷的傲慢。
晌午的阳光打在他的发梢,整个人像是被衬在光里一样,与周围的人显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