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不太清,耳朵扭曲成一团,已经位移到颧骨的位置,只能听出个大概,那个人好像是来找我的,不会是来索命的吧。
月光洒落,刚好落在人影前进的路线上,当人影跑到月光下面的时候,那张面黄肌瘦的面孔映入我的眼帘。
“王生光。”张爷大吼一声,让我快要丢失的意识猛然回归。
砰——
一声枪响划破长空,将童谣声压下去,子弹带风径直射向我脑后,随着鲜血在身后溅起,我感知到脸上的异状陡然消失,痛楚也随之不见。
我的余光看到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没等我看仔细,忽然猛地喷出一大口血,背上的冷汗一连接一连的爆出。
张爷跑到我旁边,把土猎枪挂在身前,什么话都没有说,背着我拔腿狂奔,一路上,我看到张爷好几次回过头在看些什么,饥黄的面色略显紧张,还有些苍白。
直到回到院子,张爷才把我放下来,把院门‘咚’的一声紧紧关上,又在院门口点燃三根蜡烛摆成三角,也没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就拉着我往屋里走,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手心还密布着一层冷汗。
进到屋子里,他放下土猎枪,先是扯了扯我的五官,又在我的脸轮廓上用手指划一圈,才放心地舒出一口气,但马上面色变得极为阴沉,那双苍老却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盯着我,下一秒,一巴掌就毫不留情地抽在我的脸上。
我顿感一阵火辣辣的痛,张爷的手心里满是老茧,这张大手带着老茧就像是一个劣制的苍蝇拍,又硬又扎,直接拍在我的脸上。
张爷指着我,怒气冲冲地骂道,“王生光,我告诉你的是不是全忘了,日落不出门,日落不出门,日落不出门!”
这中间是张爷劈头盖脸地对我好一顿骂,上到天王,下到地虎,总之能骂的他全骂了个遍。
张爷兴许是骂到兴头上了,手心拍手背,拍的‘啪啪’响,怒气几乎飙升至顶点,“老子从你爹娘走之后,把你当亲孙子照顾,就怕你出点事,可你呢,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你知不知道当年你爹娘是怎么……”
怒声至此便戛然而止,张爷瞬间闭上嘴巴,屋子里顷刻寂静下来,那双怒目瞪着我,看得我好生害怕。
我捏着湿漉漉的衣角,水珠顺着我的手往下滑,滴落地面的声音在空荡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极为清晰,我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地问:“张,张爷,刚才,那,那是,啥子。”
“唉。”张爷看着不知所措、还有点惊恐的我,只得叹了口气,脸上的怒色也逐渐淡去,他蹲下来,粗糙的手摸着我的脑袋,轻声说:“光子,这件事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你现在只需要知道,这个村子被诅咒了,你的爹娘就是因为诅咒而死。”
当这句话传到我耳朵里时,就像是一道闪电从我的头顶直劈到脚底,将我劈了个透彻。
我呆愣愣地傻在原地,好半响后,我才使劲咽了口唾沫,惊惧地问:“张爷,俺爹娘,你咋知道俺爹娘怎么走的,他们,他们……”
说到这里,我蹲下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兴许是又想起刚才那诡异的遭遇,害怕了。
也可能是想起小时候的那个高大伟岸、总能给我安全感的身影,和那个柔声似水、总能给我温暖的怀抱。
似乎经过这么些年,他们早已在我记忆的长河中逐渐下沉,直至今日张爷的一句话,才将他们重新拉回水面,重现在我的记忆当中。
张爷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光子,你先去换身干净衣服我再告诉你。”
换洗完毕后,我跟着张爷走进卧室,张爷把门关上,又去窗户那里探头往外看了看,才把窗户紧闭。
张爷拉上窗帘,说:“光子,本来你爹娘是想让我瞒着你的,但是既然你已经看到了,就需要你自己来做决定,是继续待在村子里等待救援,事后忘记一切,还是跑出去,走进你爹娘的世界,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张爷点上蜡烛,扭头看着我,严肃地说:“光子,你可想好了,这个决定将改变你一辈子,你爹娘所在的世界不是玩泥巴,像刚才你遇到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是常态。”
我一听,顿时来了怕劲,缩着脖子好一阵犹豫,回想起刚才的惨状,我是一刻也坐不安稳,这软和的床榻让我如坐针毡,但这一切似乎都和我的爹娘有关,我长大了,想调查害死他们的真正元凶,也必须这么做,我点点头说:“跑出去。”
张爷看着我那坚定的眼神,苦涩地笑了笑,开始了对于往事的回忆,这里我就长话短说,挑一些重要的讲讲。
“几十年前,一群人为了躲避战乱,来到这里建起村子生活。”
“大概是几年后,有个铁匠在后山的一个山洞里发现本古书,古书传出一道声音。”
张爷捏着嗓子,可能是想要模仿古书的声调,可憋出来的声音却像是鸭子叫,他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答对了,我就给你们村子足够的粮食。”
张爷的声音恢复正常,他思索了一下,继续说:“当时村子里的收成并不好,铁匠一听这话,以为是神仙下凡,就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请求神仙赐给他们粮食。”
“那本古书就问,你们村子一共多少人,回答对了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那时的人大多不信什么因果报应,所以铁匠一听,心里面生出了一个鬼点子,他就说谎了,告诉古书,村子里一共有一百口人。”
“可当时村子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古书听到回答,当场把他揭穿,并告诉了他这首童谣,铁匠听到童谣,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回去后就在村里一直唱,久而久之,村民间莫名开始传唱起来。”
“唱着唱着,村子里的人晚上再也没出过门,最开始的时候有人晚上出去过,结果都莫名失踪,村民们见少几个人也没觉得奇怪,就这么一直生活下去。”
“大概是九几年那会儿,你爹娘来村子里住下,他们白天种田,晚上出去调查村子和古书,直到生出了你。”
“在你出生后,他们的行事变得更加小心,可还是因一时疏忽失去了性命,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但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