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九月底，晚上十点。
阳升市高新区的边缘，一栋荒楼横在城区和荒郊野外的中间。
荒楼东边，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上，黑衣黑裤的男子正拿着手电筒打电话。
“妈，医药费我有办法了，明天汇给你。”
“放心吧，你儿子不偷不抢。”
“妈，我这边还要忙，先挂了哈，拜拜。”
挂掉电话，顾恒脸上的笑容消失，嘴唇紧抿，清秀的脸上满是忧愁，和四周荒凉而阴冷的环境融为一体。
顾恒已经大学毕业两个月，同时也是他父亲因意外重伤，住院昏迷的第二周。
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在这场灾祸中摇摇欲坠。
高达六十万的医药费，也让他刚出校园的意气风发，在四处借钱碰壁中熄灭。
在这段时间里，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将他折磨的近乎绝望。
“准备好了吗？”
耳机里响起低沉沙哑的男声。
“嗯，好了。”
“记住，零点准时进入大楼。”
“等等，只要我进去直播三个小时，你就会给我六十万，没错吧？”
顾恒看着灯光下印着幸福小区的破旧小楼，忍不住再次问道。
“放心，我们签了合同，而且只要你进去就会付你一半订金。”
男声安抚道，只是语气隐隐带着古怪的笑意。
说完这些，耳机安静下来。
顾恒叹了口气，注意力从耳机转移到眼前的建筑上。
距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他拿着手电筒，深一步浅一步的沿着荒楼四周转了转。
荒楼一共六层，每层有九个房间，楼层中间是进出的楼梯。
整个外层墙面陈旧斑驳，有的地方甚至漏出内里的红砖。
顾恒凝神观察，可一晃眼，面前的荒楼好像突然活了过来。
黑暗中，眼前裸露着伤痕的怪物，在静静注视着他。
每个黑黝黝的房门都是一只带着恶意的眼睛。
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发毛，摇摇头，再次望去，那种奇怪的感觉已经消失。
顾恒忍不住龇了龇牙，在心里暗自嘀咕。
‘这地方不会闹鬼吧？果然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
想了想，他掏出手机，输入关键字，搜索起来。
很快，一条条检索信息出现。
他一顿翻找，却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荒楼的信息。
顾恒心里有些不安，但也只能不断安慰自己。
‘没找到是好事，说明没问题。’
‘都是现代社会了，哪来的鬼怪，平常心，不能耽误一会的直播。’
很快，他就平静下来，将不安压在心底。
深夜十一点五十五，耳机再次响起沙哑的男声。
“出发吧，过会我会断开耳机的连接，但是直播不能关，而且这三个小时里你必须走完所有的房间，否则不仅报酬没有，你还要赔付双倍的钱。”
咔的一声，耳机再次安静。
顾恒咬了咬牙，麻利的打开手机，固定在左手小臂上，连接上胸前的摄像头，开启直播。
同时，某音软件上，一个名叫‘真实灵异直播，一看一个不吱声’的直播间悄悄置顶。
今晚的夜色格外深沉，月亮被云朵吞进肚，透出昏沉的光亮。
顾恒谨慎前行，手电筒被紧紧握住，像是一把能够守护自己的光剑。
凌晨十二点，他准时进入荒楼左边第一个房间。
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他先拿手电筒一通扫视。
入眼的是满地的灰尘和未粉刷的粗粝墙壁。
外层房间很大，但是没有任何东西，里面还有一层空间，漆黑一片。
顾恒松了口气，没有往里面继续走，而是缩在门口角落。
他抬起左手，手机里，一条银行收款到账的信息，如约而至。
‘真的给钱，太好了，父亲有救了！’
顾恒精神一振，心头的大石头，悄然落地。
兴奋之余，他发现在短短几分钟里，直播间就进来了上百人。
一条条弹幕在不断滚动着。
“主播这是在干嘛？楼上有人知道吗，我被标题骗进来的”
“俺也一样。”
“我是从置顶推荐进来的，所以，主播你在闹哪样，一句话不说。”
顾恒哑然，他没想到自己的直播间能有如此牌面。
他站起身，一边开始在房间内缓慢走动，一边清了清嗓，低声开口：
“朋友们，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十分，主播位于高新区边缘的废弃大楼里。”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我将带你们探索这里，希望我们能遇到想要见到的存在。”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弹幕瞬间暴涨。
“我草，主播诈尸了。”
“灵异探索直播？又是早有安排的吧。”
“咦，这个地方我好像知道，这栋大楼上是不是印着幸福小区四个字。”
“哦吼，还有托，主播准备挺齐全。”
一个叫倒反天罡的昵称，吸引了顾恒的注意力。
“这位叫倒反天罡的朋友，你知道这里？能详细说说吗。”
顾恒重新缩回角落，刚才手电筒已经照完外部全部的空间，并没有发现什么。
倒反天罡很热情，噼里啪啦打出一连串文字。
“还真是那里，我劝你立刻就走，那里邪乎的很。”
“大约三十多年前了，那里还没完全建成，就接二连三的有人在那里跳楼自杀，警方最后也没给个说法。”
“听说影响过于恶劣，上面把媒体给压下来了,这栋楼也被废弃，总之，主播你还是快点跑吧，谁知道那里有什么鬼东西。”
顾恒看着屏幕上的字，脊背发凉，连手电筒的光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暗淡一些。
他忍不住喉咙滚动了一下，恐惧在心底悄然涌现。
可一想到在医院的父亲，他还是站起身，朝里面的房间走去。
为了缓解紧绷的神经，他和直播间里的人开始互动。
“感谢倒反天罡朋友的提醒，但今天主播是一定会播完这三个小时的，不慌，我有警察叔叔叔护体。”
“不错不错，就喜欢这样的主播，主打一个不听劝。”
“那个叫天罡的兄弟，别在这危言耸听，哪有什么神啊鬼啊的。”
“就是就是，科技神教，永垂不朽。”
直播间的风向被迅速带歪，科技神教连续刷屏。
顾恒被弹幕逗乐了，紧张的情绪缓和不少。
‘什么味道？’
随着他进入里层空间，某种界限似乎被跨过，空气中出现刺鼻的臭味，令人不适。
顾恒紧皱眉头，心脏砰砰的快速跳动，额头隐隐浮现汗水。
手电筒照射下，右边墙角躺着一具小小的黑影。
他心里骤然一突，随即放松下来。
‘吓我一跳，原来是猫。’
光线自然左移，一道穿着暗红衣服的干瘦身影闯入视线。
原本还心里庆幸的顾恒，头皮瞬间炸起，右手猛地一哆嗦，光线随之晃动。
直播间里也同样炸开了锅。
“卧槽卧槽，这是啥，吓尿老子了。”
“湿了，主播有点东西，这安排有一套。”
“屁的安排，地上还躺着一个穿蓝裙的女人，腿都被砍下来了，妈的，报警啊。”
顾恒也同样看到地上身体残缺的女人，比起摄像头，他看的更为清楚。
地上的女人绝对是真人！他甚至看的见，女人身体上进进出出的白色小虫。
在顾恒震惊到不知所措的时候，蹲在地上的干瘦身影颤动了一下。
接着他的头颅缓缓转动，六十度、九十度、一百二十度，直到他的脸正对顾恒才停下。
扭的和麻花一样的脖子上，是一张满是褶皱的脸上，干涸的鲜血泼墨似的占据他的右半边脸。
一双通红的眼珠，死死的盯着顾恒，没有丝毫生气。
顾恒倒吸一口冷气，没有任何犹豫，转头就跑。
可刚跑到外面房间中央，他身后就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踏踏的声音，犹如催命的音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