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螺旋桨巨大的轰鸣声响彻耳边,掀起的狂风席卷整个楼顶天台。

伴随着引擎的高速转动声,23mm机炮猛然喷吐出一条肉眼可见的烈焰火龙。

火焰赤龙蜿蜒着横扫过去,震耳欲聋的枪声中,大楼的玻璃和墙体纷纷被撕得粉碎。

一道道密集的火力网狂扑而下,狠狠罩向大楼里蹒跚汹涌的尸群。

我站在楼顶,即使狂风肆虐,却几乎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脚下的地板在微微颤动。

弹壳雨点般从直升机上倾泻下来,在空中划过无数道肉眼依稀可辨的轨痕。

机炮的愤怒咆哮响彻天空,夏月抱着小雅,护在怀里。

小颖和慧姨则蹲在一旁,紧紧捂住耳朵,闭着双眼。

尸群的海潮般的嘶吼很快被机炮的轰鸣咆哮压了下去,等到枪声停止,一切重新归于平静的时候,尸群的嘶吼也随之消失。

“秃鹫确认,已清除大部分敌人,准备降落营救幸存者。”

直升机飞到我们头顶上空,开始缓缓降落。

螺旋桨掀起巨大的狂风,在楼顶上卷起漫天的沙尘。

我眯起双眼,伸手挡住眼前的飞沙。

虎子和邝斌等人持枪四下分散,为直升机警戒。

狂风掀起的漫天沙尘遮挡住了我的视线,恍惚间,我好像瞥见了什么东西在眼角的余光闪过。

螺旋桨卷起的轰鸣声和狂风实在太大,我有些睁不开眼睛,便慢慢退到了天台边上。

但我却没有注意到,由于头顶巨大广告牌的遮挡,我已经退到了没有阳光照射的阴暗角落。

夏月忽然疯了一样地朝我狂奔而来,嘶声大吼着什么。

我听不清,只能看到她挥手无声地大喊。

邝斌和虎子也是一样,他们伸手指着我的身后,拼命喊着什么。

刺鼻的浓烈血腥味从后面飘了上来,野兽般凄厉嘶哑的嚎叫自耳边响起。

我心里一沉,巨大的惊恐从心底沉沉压下。

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身体像是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狠狠拽了一下。

森寒的刀光闪过眼前,黑色的血夹带着鲜红的热血泼洒出来,染红了我眼前的世界。

我愣愣看着眼前的景象。

一只半残的鬼煞趴在天台边,血红色眼睛睁的老大,锋利的巨爪刺入刘振福的胸膛,鲜血汩汩流出。

一把砍刀自上而下劈开了鬼煞的脖颈,黑血飞溅出来,与刘振福胸口鲜艳的血红混合。

刘振福眼中滚过一道森冷的寒芒,他猛然瞪圆了眼睛,握刀的手狠狠一扬。

鬼煞惨叫着嘶吼一声,利爪被砍刀当空斩断。

刘振福也跟着失去了平衡,向后栽倒在了地上。

“师父!”

我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暴戾的杀意自心底疯狂涌起,眼前猛然笼罩上了一层嗜血的腥红。

“混蛋!”

我纵身跃起,甩棍在空中呼啸而出,照着还在嘶叫的鬼煞脑袋狠命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鬼煞颅脑凹陷下去。

但它依旧嘶声叫着,更多的黑血从它口中喷涌而出,长尾在身后不断摆动。

我瞪着血红的眼睛,甩棍从它嘴里捅进去,按住它的脑袋。

左手寒芒一现,军刀狠狠送出,扎穿了它的脖子,将它死死钉在了身边的广告牌上。

邝斌急速蹿到我的身后,闪电般拔出手枪,抬手对着鬼煞的脑袋就连续猛扣扳机。

“砰!砰!砰!”

邝斌一口气将枪膛里的十几发子弹全部打了出去。

鬼煞的头颅在我眼前像是西瓜一样爆开,红的白的牛黄狗宝漫天飞洒。

丢下鬼煞被打烂的尸体,我顾不得身上沾染的血迹和尘土,跪倒在地,不知所措的看着奄奄一息的刘振福。

“……师……师父。”

我颤抖着手,想按住他飙血的胸口,可是无济于事。

虎子嘶声大吼着:

“医务兵!医务兵!”

梁芸跟着直升机上的军医快速跑来,军医看了一眼伤口,便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大脑是一片混沌的空白,夏月跑过来扑进我的怀里,上下摸索着查看着,焦急地说着什么。

可我什么都听不到了,耳边只剩下电波般滋滋的声音,还有眼前浑身是血的刘振福。

那只半残的鬼煞一直隐藏在顶层的广告牌下,就连直升机都没发现它。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看着地的刘振福,满脸的悲痛。

刘振福看着自己冒血的伤口,扯动满是鲜血的嘴角,却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师父,直升机来了,咱们上飞机,基地一定可以治好你的,对,一定能。”

我自顾自低头嘀咕着,试图抱起刘振福,可根本抱不动。

他的胸口处,以伤口为中心,紫黑色的血管开始呈蛛网状向四周蔓延,像是毒蛇扭曲的爬痕。

“呵呵,小子,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咳咳!老头子我,已经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刘振福脸上苍白,虚弱地说着。

虎子和邝斌他们站在身后,默默低头,一言不发。

“……都是我,我特么怎么那么笨?怎么就没注意到那只残存的鬼煞?”

“小子!”

刘振福忽然一把握住我的手,力量之大让我惊讶不已。

他咬着牙,吐出一个个艰难的音节:

“给老子……振作一点,别特么跟个怨妇一样!”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了那把三棱军刺。

那支他在医院,就想过交给我的三棱军刺。

“这下……你可不能拒绝了啊,以后……以后我就没机会了。”

我定了定神,颤抖着手接过三棱军刺。

握住刀柄的一刻,一股暖流涌上全身,刀身上那四个鲜明的“保家卫国”刻字依然清晰。

“师父……”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能紧紧握住他染满鲜血的手。

鬼煞感染的病毒明显比行尸要快很多。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紫黑色的血管已经蔓延着爬上了刘振福的脖颈,脸颊。

他面色发黑,眼睛充血,不断有鲜血从嘴角丝丝渗出。

“小子,别哭!泪水会弄花你的眼睛,让你看不清眼前敌人。”

刘振福咳出一口鲜血,惨淡一笑,眼里却突然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

“我终于可以……可以去找我那帮老战友了,呵呵呵,你们就羡慕吧。”

周围几个女孩已经泣不成声,背过身去抹眼泪。

“太阳……升起来了。”他笑道。

我们回头望去,初晨的太阳已经彻底挣脱残夜,撕裂天空的阴霾,将充足的光和热洒向大地。

也洒向刘振福沾满鲜血,逐渐冰冷的身体。

“小子,拿好军刺,送我一程吧。”

刘振福握着我攥紧军刺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握紧了手里的三棱军刺,忽然觉得沉重无比,浑身不停地颤抖。

邝斌拍在我的肩膀上,与我对视,沉默着点了点头。

刘振福闭着眼睛,没有再看我们。

他自顾自嘴里轻声哼唱着什么,断断续续,一曲熟悉的歌谣在晨光飘荡开来: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工农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从不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

刘振福猛烈咳出一口大滩的鲜血,呼吸猛然间变得粗1重起来。

朝阳的光落入他眼中,涂抹出大片的血红。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缓缓抱住了刘振福苍老虚弱的身体。

压抑着嗓子里悲痛欲绝的啜泣声,我一字一顿,挤出一句话:

“师父,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手腕一翻,军刺划出凄冷的弧芒,在空中挥洒出一片凄婉的血红。

歌声停了,刘振福静静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他身上,依旧带着那股中国的军1人特有的骄傲与坚韧。

那微微上挑,扬起一缕淡定与从容的苍老的脸上,散发着让人不敢稍有轻辱的老兵风范。

我和夏月弯下腰,朝已永远沉睡的老人深深鞠了一躬。

“脱帽,敬礼!”

邝斌和虎子“啪”的一个立正,带着身后的士兵,整齐划一地将右手狠狠划向右额。

向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兵,送上了最后,最庄严的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