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阳愣了片刻,率先抱拳行礼:“属下拜见燕王殿下!”随着一队黑羽卫整齐行礼。
姜知宁等人也反应过来,当即给燕王行礼。
姜知微也低了身,眼睛悄悄扫过周围:……麻了,这燕王听见了多少,哪条路跑路快?不行,不慌,稳住!她说的都是实话!
轮椅转动,霍宿爻靠在椅背上,冷淡地扫向室内众人。
注意到姜知微飘忽不定的视线,霍宿爻看了片刻就收回目光。
装!一个敢当着他的面跑的人,胆子能有多小?
他低声道:“起来吧。”
北阳站直,一群黑羽卫笔直得跟标杆一样。
姜知微跟着缓缓起身,降低自己存在感。
她很清楚,姜知宁是奉云伯之女,没有爵位,可以怼,但燕王是实打实的王爷,嗯,跑不了的情况下,暂时得装死!
姜知宁刚刚听见燕王反驳这村妇,见姜知微还敢跟着站起来:“你这村妇还敢起来!还敢说殿下亲眼见到你救人!你这村妇要是还能真的是救了人!本小姐名字倒着写!”
从回到京都起,所有人对她都是羡慕崇拜,结果这村妇竟然给她难堪!
什么东西!看她不收拾她!
姜知微:“……”她都躲一边不说话了,名字倒着写的姜宁知咋还不闭嘴?
姜知微眨巴眨巴眼睛思考着,不知怎的撞到燕王探究的视线里,她当即垂下脑袋,像是被吓傻了的样子。
霍宿爻眼底轻嘲,这会儿装老实,从城门跑的时候,可没这么胆小。
“你有何话说!”
“民妇有罪!”姜知微装作诚惶诚恐开口。
姜知宁才顺了些气,正准备继续发作。
就听见姜知微继续开口:“但民妇错在未给黑羽卫的大人诊治结束就离开,实在是医师考核报名结束在即,黑羽卫诸位大人受殿下恩泽无事,民妇惶恐至极,还望殿下恕罪。”
姜知微第一时间就先说出自己的问题,霍宿爻虽然不近人情,但能教出眼前这般黑羽卫,至少表面上是公平公正的。而且她不说别的,人肯定是救了的!没功劳也有苦劳吧!
州府医师赴京考核,是陛下圣旨,她一个小医女,当然得怕。
霍宿爻看着姜知微跪下的动作,跟那些地方来的差不多惶恐,但这小心思……他嘴角微勾,说是惶恐,却敢跑,说是受他恩泽,是肯定自己救了人,这个医女,对自己医术很自信。
“这个时候了,还装救人!”只有姜知宁气恼,见姜知微还在胡说八道,救黑羽卫的人?就她?燕王明明才拆穿了她就是个假医师!
话音未落。
“奉云伯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霍宿爻忽然冷冷开口,几乎不近人情。
“我……”姜知宁白了脸色,瞳孔微颤看向燕王,五年前分明是燕王亲自要娶姜家嫡女,怎么会凶她?!
“是觉得舌头长多了可以割掉。”霍宿爻一句话压住了姜知宁的声音。
姜知宁哑了,别人说的不可信,四周黑压压的黑羽卫,她抿唇一时不敢说话。
姜知微心底叹气,反正她不知道姜知宁是多大的勇气,燕王都没说话,自己先嚷嚷的。她要是真的没救人,敢当着人家正主胡说霸道吗?不过,霍宿爻这种人,当着她的面怒斥姜知宁,其一,是姜知宁冒犯了他的威严。
其二……
姜知微缓缓抬头,眼眸恰好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叫什么名字?”霍宿爻坐在轮椅上,似乎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知道是在问自己。“知微,见章知微的知微。”姜知微低声应着,燕王当初没有问过她的名字,天下重名之人不知凡几,她也懒得改,这些年便一直以医女知微的名字跟药无名在逍遥谷行医。
所以她在卷书上写的也是这两个字。
闻声,姜知宁扭头看来,她的瞳孔里闪过震惊,想说什么,又在看见霍宿爻后很快压了下去。
霍宿爻对她的名字不感兴趣,他来找这个女人的真正目的不过是:“你用的那个解毒方法师承何人?能解什么毒?”
医师,他不缺,但一个极速解毒的方案,对经常游走于危险边缘的黑羽卫来说,有用,有用之人,他留。
姜知微心道果然如此,当即开口:“这个解毒方法是我从古籍中习得,方法不难,但多数血毒、急毒可解,斗胆献给殿下。”
姜知微不算什么好人,但是如果是医术上的东西,她也不会藏私,更何况,明显这是一场利益交换。
燕王霍宿爻,这小心眼的说白了就是想要白嫖她的解毒法呗!he,tui!装模作样!幸好医师考核后拿了浮屠子就不用再看见他了!
霍宿爻不知道姜知微脑子里在怎么嫌弃他,但他确实欣赏这人识时务,如果医师考核结果不俗,也可以让她在京中就职。
他点了点头:“起吧,教会医师后你就去参加医师考核吧。”
姜知微心道这一关算是过了,正抱着贝贝起身:“谢殿下。”
“明日到燕王府来教我随行军医行针。”霍宿爻下令道。
姜知微几乎一个趔趄,赶紧抱住贝贝。好在她这惊讶的样子也不算出奇,不惊讶才奇了怪了!
脑子里:不是,他有病吧?她去燕王府?
嘴上:“是!”怪咬牙切齿的,谁家军医在自己府上……姜知微突然反应过来,忽然看向霍宿爻的双腿,就飞快地别开了眼。
霍宿爻习武之人,天生对各种视线敏感,尤其是不少落在他腿上的。
他见过,惋惜,怜悯,嘲讽。
似乎是第一次注意到,有一抹视线,平淡得极致,似乎看的不是残疾。
霍宿爻却莫名烦躁,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死死捏紧,情绪就在胸腔里回荡。
即便这普普通通一眼,霍宿爻眼底都闪过杀意,在脑海中权衡了无数次这女人的价值后。
霍宿爻面色微沉:“回营!”
姜知微察觉到那抹杀意,曾经见过不少患者,如霍宿爻这般心理也有,遭封巨大变化喜怒无常,只是他更极端表现。
不许任何人注意他的残疾,天之骄子陷入轮椅上确实可怜,姜知微抱着自己的贝贝,就很快冷下了心思,世上可怜之人也不少他一个。
她希望,宝贝平安长大。有燕王那句话,这下医师考核谅姜知宁也不敢出什么乱子,她放下卷书跟着离开。
眼看燕王怒意横生离去,姜知宁心思转了转,抓起桌上的卷书看了几遍,二字轻狂恣意。
知微?别人不知道这个名字,但她记得,姜知微,就是她那个傻子姐姐的名字?眼睛死死盯着姜知微脸上的面纱,想起刚刚那小孩儿说的话,和她很像,莫不是……
姜知宁本想吩咐侍卫,但转眼看见一遍满眼崇拜的咏元堂李亮,她掩下情绪,忧心开口:“这人一直蒙着面纱恐怕有异,近来还有刺客出现,万一进了燕王府害了燕王。”
那个李亮望着姜知宁,他是文人,一直崇拜姜小姐这样的才女!脑子里多了些弯弯绕绕,这村妇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肯定有问题,他去拆穿这村妇,说不定还能得燕王赏识……
眼看姜知微的背影越来越远。
李亮狠下心思,忽然一鼓作气冲向前。
姜知微察觉到背后风声,迟疑片刻,李亮忽然上前,抓住姜知微的面纱扯下。
轻纱落地。
那李亮对上姜知微的脸,满眼惶恐,突然尖叫:“啊!”
惊声尖叫,北阳恰好回首,倒吸一口凉气。
姜知宁更是带着人急冲冲上前,眼底多了几分怨怼,难道真的是她那傻子姐姐!
当初姜知微不好好嫁给那个残废燕王,还闹得满城风雨,害姜家被贬爵位,她被京都贵女笑了这么多年!
她突然消失了,现在还敢出现,她这就把这罪魁祸首交出去!
她露出笑容,却在对上姜知微那张脸时。声音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
女子一半脸清秀,确实与姜知宁有几分相似,但另半张脸带有灼伤,画上艳红的桃花掩盖伤痕。
姜知微垂下眼睫挡住眼底的情绪,似乎看见了这群人脸上的惊恐,才慌张遮住脸上的伤。
但那片丑陋的灼伤已然落在他人眼中,无数唏嘘。
人人看见她的模样都避开眼睛,只有霍宿爻的目光微闪,在她脸上停留许久。
姜知微装模作样地悲伤:“你们非要揭人伤疤不可?”
姜知微心底浅笑,她回京都,明知道有可能遇见故人,怎么还会以真面目示人?
姜知宁张了张嘴,还没开口。
“简直太过分了!”北阳已经一脚踢开那个李亮,满眼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