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宏邈穿戴着斗笠蓑衣走进军帐中,一个亲卫上前替他解开雨具。
“崔宋可真能忍!”
一进来翁宏邈忍不住笑道:“探子回报,已经有反贼开始挖草根了。”
“没事,他们迟早得出来。”李兆才冷笑一声,“除非他们都是石头做的,钢铁打的,能水米不进。”
“那是。”翁宏邈点点头。
“对了。”李兆才想起什么,问道,“竹排镇有没有情报过来?”
“没。”翁宏邈用毛巾擦拭着胡须,“以顾风司的能力,不出三天,竹排镇从上到下的很快就能摸排出来。”
“若实在不行,便让他们也进去。”
“他们?”翁宏邈知道将军说的是谁,却是摇摇头,“不可,朝廷如果知道,我们会有大麻烦。”
有道是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两人才聊没几句话,门外传来亲卫的声音。
“将军,顾风司七品闻风使者白展堂求见。”
“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太意外。
白展堂一身灰色的长袍,衣服的边缘下滴着水。
这已经是他换的第三套衣服,之前赶回博州,半路得知大军西进,追到通安镇,却又发现李兆才率军出发,来到烂叶泽。
两天跑死两匹马,如果没有过人的毅力,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将军,军师!”
白展堂躬身行礼,“属下从竹排镇回来。”
“可曾发现李信将军的……”李兆才忍不住想问,话出口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翁宏邈接口说:“发现李信将军没有?”
“发现了,我们进镇第一天便看到了李信将军。”
“混账!”
李兆才一巴掌狠狠拍在案板上,暴怒,“这些反贼,竟然将我李氏子弟悬门示众,混账!混账!”
翁宏邈也是阴沉着脸,“竹排反贼竟敢如此狂妄,实在岂有此理,不荡平竹排,实在难解此恨!”
“竹排反贼看来是留不得了,左右,点齐精骑一千,本将要亲自拿下竹排镇!”
“是!”
白展堂默默举起手,“诸位大人,你们好像误会了……”
也不奇怪,李信什么身份?
如果能够俘虏,肯定是严密看押,怎么会让其他人轻易看到?
所以两人第一时间都是以为李信被吊起来,甚至不敢说是悬首示众。
“什么?”李兆才含怒问道。
“哎,将军,属下看到李信将军,并不是看到他被吊起来或者怎么样。”白展堂见他们平静下来,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第一天到来,他伪装成博州逃难的义军,经过简单盘问后,加入后营。
然后他就看到了几个与众不同的身影,无他,穿着丝绸华服挑大粪的人实在少见。
只要稍稍打听便知道那几人正是那天幸存的几个官军骑兵,其中一个还是官军中的将军。
至于为什么反贼会让他们挑大粪,估计除了羞辱也就是羞辱了。
也不知道李信将军他们怎么就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羞辱。
在说的过程中,白展堂把这个细节略过,他知道要是说出去,李兆才恐怕会更加生气。
“没死,只是被拘押在田里松土?”翁宏邈感觉有些奇怪。
李兆才却大大松一口气,活着就好,“白使者,麻烦您再跑一趟,看能否联系上竹排镇反贼,将李信赎回来,无论多少代价。”
白展堂苦笑一声,“不用了将军,因为竹排镇的反贼让我把写封信交给你。”
两人被震住,翁宏邈问道:“你,怎么和反贼联系上的?”就差问他是怎么认识反贼的了。
没有辩解,白展堂老老实实地说道:“派遣去竹排镇的顾风司五人现在只剩下我一个,还是他需要一个传信的人,我才能活下来。”
“此人竟然如此机警,顾风司的人都被他全部挖出来了?”翁宏邈惊叹不已。
顾风司可是顺天帝国全力打造的情报部门,哪个不是精挑细选的,对内对外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李兆才出征,也才申请了两组十人,一下就在竹排镇折了一半?
“此子绝不可留。”李兆才沉声道。
想归想,信还是要看的,李信的性命非常重要。
一分钟后,李兆才默默站起来,翁宏邈抚着长须,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信上面没有长篇大论,而是简单几句话。
“将军在上,乞活民徐峰拜之。”
“李将军陷于竹排镇,实非所愿。”
“今愿以李将军换万石稻米,活竹排镇上万百姓。”
简单的说,我叫徐峰,抓李信是意外,想他活,那就拿一万石稻米换,我可有一万兵马哦。
“给!”
李兆才直接拍板。
“将军?”翁宏邈有些犹豫不定,直觉告诉他,这事是资敌,捅出去别说官职,脑袋能不能待在脖子上都不一定。
“区区万石稻米算什么,救回李信,比什么都重要。”李兆才咬牙道。
李信如果死了,他哪有面目去见自己父兄。
所以当初得知李信战没竹排镇的时候一夜未睡,连自己埋哪里都想好了。
“白使者,你回去告诉徐峰,七天之后,万担稻米会从嘉州那边送过去。”李兆才说道。
白展堂点点头,没有说话便离开了军帐。
待人离开,翁宏邈突然笑出声来,“这个徐峰真是鼠目寸光。”
李兆才也没有了刚刚咬牙切齿的模样,也轻松不少,“他要是朝我拿五百副铠甲我才头痛,他居然只要粮食。”
“或许真是饿怕了。”
“推行青麦法荼毒万民,以此计来削弱我们世家,殊不知先要了叶家的命。”
顺天皇族便是叶氏,翁宏邈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帐子外,摇摇头,“将军慎言。”
朝廷与地方门阀的矛盾由来已久,但是像李兆才直接揭开来,还是头一个。
“送信给周鑫,就说向他借一万石稻米,我们可以保周家子弟进六部。”
“是,将军!”
李兆才愉快的心情持续了两天,准确来说是第二天的晚上。
“圭峰乡没了!”
这声咆哮几乎将军帐的顶给掀飞。
那可是全军的命脉,怎么可以丢失!
跪在军帐下的两个满头大汗的士卒,浑身污泥和水渍似乎在告诉别人他们回来的不容易。
将圭峰乡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两人便将头埋在地上,不敢动弹。
李兆才却怔怔在原地发呆,白忙活了,之前还嘲笑崔宋即将垮台,一回头自己粮道被人切断。
给谁哭去呢!
“可知是何人劫粮仓?”翁宏邈急着问道。
“不知。”两人摇摇头,“他们伪装成官军骑兵,诓过主事直接进了营地,后半夜他们猝然发难,我们根本无法抵抗啊!”
“崔泷何在!”
“崔主事恐怕已经死了。”一个士卒低声道,“我等,我等见事不可为,立刻撤出来的。。”
其实就是逃走的辅兵,徐峰当时人手不足,并没在继续追杀那些第一时间逃跑的辅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