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子眸色平淡，上下打量了沈确一番。
“你这次去北疆时间是久了些，但回来得却比我预料得早，可是京中有什么挂念的事？”
沈确摇摇头：“没有，就是不喜欢北疆的气候，想早点回来。”
女子眼底浮上一抹浅浅的笑意：“可我怎么听说，你最近与相府的那位三姑娘走得有些近？”
“师姐一向最是严谨稳重，怎么也爱听那些坊间传闻了？”
“是不是传闻，你心里清楚，我今天来，就是想提醒你一句，她是顾家的人，与我们注定是陌路。”
她的面容掩在黑纱下面，看不清她的神情，却听得出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
沈确眸色一凝，隐隐猜到了什么：“顾闻时被参，是师姐的手笔？”
“顾闻时只是个开始，他们顾家造下的孽，早晚会一点一点报应回来。”
“师姐……”沈确语气渐渐凝重，“过去的事，便放下吧……”
“放不下。”黑衣女子打断沈确，嗓音冽冽，“我放不下，你也放不下。这些年，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又藏了多少秘密，我不问，不代表我不知道。”
“你想把我摘出去，自己一个人抗下这件事，绝无可能，你也休想为了任何人，阻止我行事。”
女子走到沈肃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虽然都是为了师父，但我们想法不同，想要做的事也不同。所以从今往后，你找你的人，我报我的仇，我们互不干涉。”
沈确抓住她的手腕：“你做这些，可曾想过身边的人？”
“我做这些，又何尝不是为了他们？”女子眼角笑意凄然，“酌言，你别忘了，你的命是师父保下来的。”
说罢，她抬脚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
“以后少饮点酒，身体要紧。”
沈确没有说话，目送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里。
司陵走过来，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拿出一封信递给沈确。
“王爷之前让查的事，已经有一些眉目了，二十年前顾相夫人从诊出有孕，到最后产后调养，都是由一位姓吕的大夫全权负责，从来不让旁人插手。”
“这位吕大夫便是当年叶府的府医，叶老还在时，他便在叶府做事。可就在顾相夫人产后不到三个月，他突然离京，再也没有回来过。”
“属下已经命人去寻这位老大夫的下落，只是因为时隔太久，相关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线索不太好找。”
沈确捏紧手中的密信，神色沉凝：“飞鸿踏雪，车尘马迹，只要发生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多派些人手，继续找。”
“是。”
“另外，替我多备几套入宫穿的常服，我最近要去宫里走走。”
司陵瞪了瞪眼睛，惊讶地看着沈确的背影。
王爷去了一趟相府回来，怎么突然反常了？
他不是一向最讨厌宫里那些繁琐礼节，能躲则躲吗？怎么突然主动起来了？
自从顾闻时出事，睦和堂和凌风阁终于安宁下来，换成柳归园终日闹腾不已。
听说江瑶最近整日整日地掉眼泪，眼睛都哭肿了，每每见了顾鸿，就哀求他尽快想办法将顾闻时救出来。
顾鸿又何曾不想救人？奈何这件事触及了晟帝的逆鳞，是晟帝亲自下旨封阁查办，根本没有任何人敢徇半点私情。
期间他也曾暗戳戳地向宋卿辞打听过调查情况，宋卿辞每次都以还在核查为由，将他挡了回来。
顾敛月倒似没什么感觉，日子还是照常过，隔三差五便出去与小姐妹们小聚。
这些姑娘也大多是官家女眷，顾敛月通过她们旁敲侧击打听了一番，终于得到一丝消息。
据说宋卿辞带人将顾闻时经手的所有书册、案卷都翻出来彻查了一遍，发现的错漏之处远超于历届编撰，其中甚至有很多众人皆知的常识，却因为顾闻时的疏忽大意，错得离谱。
这些结果一旦呈于晟帝，顾闻时不死也得废了。
江瑶闻言，当场便晕了过去，府中的几位老大夫全都去了，忙活半天才把她救醒。
如今自顾不暇，自然也没空再来找顾黎昭和叶氏的麻烦。
眼见五天已过，今日便是她与沈确约定的五日之期。
沈确那边却是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顾黎昭心里忍不住犯嘀咕，他该不会已经把那天说的事全都忘了吧？
正思量间，将离兴冲冲地跑回凌风阁，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姑娘，安姑娘回来了。”
顾黎昭一怔，脸色没由来地沉了下去，握着杯盏的手渐渐用力。
安姑娘，大哥顾远知的女儿，顾黎昭的侄女儿，相府唯一的孙辈，顾婧安。
她年前刚过了及笄礼，年后便独自前往东郡一代游学。
顾婧安自小就争强好胜，凡事都要搏一搏，女儿身，青云志，与寻常女子大为不同。
正因如此，顾黎昭虽然对江瑶母子几人无感，却一直对顾婧安另眼相待。
当初谢景昀称帝后，顾敛月为妃，虽然凭借着娇柔圆滑的性子得了短暂的恩宠，但谢景昀见惯了各样女子之后，便对顾敛月失去了兴致。
没过多久，顾鸿便将顾婧安送到了谢景昀身边，因为她性格刚烈，心直口快，且一直对谢景昀若即若离，反倒让谢景昀对她欲罢不能，言听计从。
以至于后来兵临城下之时，便是她劝说谢景昀，将顾黎昭推下城楼以平息敌军之怒。
虽然她们姑侄俩平日里关系算不上亲厚，但顾黎昭一直都把顾婧安当成孩子，对她多有照拂。
所以顾黎昭到死都没有想明白，顾婧安为什么要这么做……
“姑娘，你没事吧？”兰苕见顾黎昭脸色不好，连忙接过她手中的杯盏。
顾黎昭回神，摇了摇头，定了定神道：“回来了也好，人多热闹。”
“可我听说，这位安姑娘是个有主意的，比江氏和四姑娘都聪明，我担心她会给我们惹来麻烦。”
顾黎昭沉吟道：“无妨，我正好有些疑惑要找她解开。”
将离好奇问道：“姑娘和她有过节？”
顾黎昭摇摇头，正琢磨着怎给她解释，一行人便推开院门，大步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姑姑，妆容精致，衣着贵气，一进门就对着顾黎昭福身行了一礼。
“我乃皇后娘娘宫里的方姑姑，娘娘听闻三姑娘小小年纪就医术了得，颇有兴趣，特请姑娘进宫一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