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帝并没有在清宁宫多做停留，与云皇后把事情说清楚之后，便起身离开。
以往他这个时辰来，都会留在清宁宫用了午膳再走的，所以从他刚刚走进清宁宫的时候，方姑姑便已经安排下去在小厨房备上了晟帝喜欢吃的菜。
他走突然一走，倒是弄得众人有些不知所措。
云皇后脸色不大好，刚刚她一直强忍着，这会儿晟帝一走，她就白了脸色。
方姑姑扶着她的手轻声安慰：“太傅如今不在京中，很多事都要圣上亲自打理，自是比平时忙了些，娘娘莫要多心。”
云皇后眉心紧蹙，摇了摇头。
“夫妻这么多年，圣上的脾性本宫自是明白，本宫只是没想到，即便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他心里依然放不下那个人……”
方姑姑神色一惊，挥挥手将守在门口的宫人全部屏退，而后蹲在云皇后腿边，握着她的手轻叹。
“这么多年了，圣上后宫里的人来来去去，什么样的人没有，娘娘却从未与她们任何人争抢过什么，即便她们得了圣宠，娘娘也不曾在意，今日怎的又提起这茬了？”
“怎能一样？”云皇后笑容有些惨淡，“圣上宠着她们，或是因为一时新鲜，亦或是因为她们母族的缘故，又有几人能真的走进圣上心里？”
“可那个人，不一样……”
云皇后长叹一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本已有好转的头疼又隐隐发作起来。
不管过去多少年，十年，二十年，又或是一辈子，她永远都是晟帝心里最特殊的人。
同时，她也是云皇后心里的一根软刺，找不到拔不出，时不时刺痛一下。
“娘娘千万别这么想，一个已经故去的人，她永远都不可能争得过娘娘。二十多年了，圣上身边的人换了又换，唯一不换的永远都是圣上对娘娘的亲近与关心，不是吗？”
云皇后怔了怔，没有应声，目光落在晟帝方才坐过的位置。
魏行脚步匆匆地跟在晟帝的坐撵旁，时不时瞄一眼晟帝的脸色。
很显然晟帝的情绪不大好，却并非是因为云皇后而起，毕竟他离开的时候还与云皇后双手紧握，连连交代让她好好养身体。
如此，那就只可能是那盘榛子酥了。
想到这里，魏行稍稍落后一步，招来一个小徒弟，与他耳语了几句。
小徒弟连连点头，退到一旁等着所有人都走远了，便转身离去。
晟帝一直蹙着眉，闭目凝神，突然他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抹清冷深意。
“魏行。”
“老奴在，圣上有何吩咐？”
“即刻派人去查一下顾黎昭的奶娘，务必查仔细些，事无巨细，关于她的一切朕都要知道。”
魏行心下暗暗一惊，连连点头应下：“奴才记下了，奴才这就去办。”
二月末的时候，顾闻时的案子终于有了结果。
封禁多时的编撰阁大门沉沉打开，顾闻时出来时头发蓬乱，衣衫不整，浑身透着一股又馊又臭的难闻气味。
他前脚刚刚回到顾家，圣旨后脚就送了来。
经查，顾闻时任职期间经常无故缺席，渎职懈怠，经常当值期间与朋友出去吃吃喝喝，对于下属提出的错漏问题也是从来不当一回事，好好的编撰阁被他搞成了一言堂。
念及他任职时间不算太久，造成的后果也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加之顾相这些年兢兢业业，为大晟朝堂付出颇多，因此晟帝网开一面，留了顾闻时一命。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顾闻时就地免职，并处没罚金五千两，且三十年内不得在大晟入仕为官。
换句话说，顾闻时这辈子就别再想着仕途了，想要出人头地必须要另谋他路。
顾闻时接过圣旨，怔怔地跪在地上，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江瑶抱着一身邋遢的顾闻时，心疼得直掉眼泪。
“这个宋卿辞下手也太狠了！咱们相府与他宋国公府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这般害闻时？”
顾婧安闻言皱了皱眉，下意识抬头看了看传旨的宫人，见他们在顾鸿的陪同下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
“祖母慎言，小心隔墙有耳，况且，这件事怪不得宋大人。”
江瑶正忙着心疼顾闻时，一时没听出顾婧安话中深意，哽咽道：“慎什么慎？这个案子不就是宋卿辞办理的吗？不怪他怪谁？”
顾婧安虽然脸色不好，却还是耐着性子走到江瑶身边拉住她。
“我让人打听过了，宋大人这次呈报给陛下的审查结果与他真正查出来的情况有所出入……”
江瑶眉头一皱：“他果然要害闻时！”
“相反，他是在救二哥，他若是把真正的调查结果报上去，只怕……我们今日就见不到二哥了。”
江瑶脸色一白，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你是说你二哥他……”
顾婧安点点头：“宋大人这次报上去的结果，与先帝在时曾经发生过一次案子严重程度差不多，当时那个人就是被革职罚款，并要求三十年内不得为官。”
“所以我猜宋大人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圣上有可以参照的案例，既能让二哥因为自己的过错受到惩罚，完成圣上交代的任务，又能保住二哥的性命。”
江瑶沉吟片刻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丝后怕：“那万一将来某一天，圣上发现了真相，会不会再罚闻时一次，又或者会不会迁怒于老爷？”
顾婧安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您以为圣上在那个位子上这么多年，会看不不懂宋大人这点小心思？只怕圣上心如明镜，清楚得很，他就是在顺着宋大人给的结果借坡下驴，既向众人展示了他赏罚分明，又不至于得罪了祖父，反而更加能笼络顾家人的心，一举两得。”
听她这么一分析，江瑶半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然而一看到落魄至此的顾闻时，还是忍不住掉下眼泪。
两人正要扶着顾闻时起身回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厉喝声。
那是顾敛月的声音，她因为晚冬扶她下车的时候手上力道稍稍大了些，捏疼了她，便开始叱骂晚冬，一路从门外骂到了府里。
看到府里的情形，她愣了一下，边走近边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江瑶看了顾婧安一眼，并未将顾闻时的情况告诉她，转而问道：“事情都办妥了吗？”
顾敛月不耐烦地甩甩手：“东西我都带回来了。这些黑心的药商，将价格压得都不到咱们买回来时的三成，我若就这么转手卖给他们，岂不是亏大了？”
顾婧安闻言眉心一拧：“那批黄精，你们还没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