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嬷嬷将陈幼吟从前藏起来的物件交给她的时候,她正望着墙头那只橘猫发呆。
“大姑娘,之前不是说再也用不上了吗?如今怎么又拿出来了。”琴嬷嬷替她将黑木箱打开,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他亲手写的书、飞镖、排针、匕首……甚至连好几种珍稀的毒都有。若不是如今亲眼看见了,陈幼吟都快忘了,原来暗卫教过自己这么多东西。
或许从最开始他便作好了离开自己的准备,所以才那样费劲心思想要让自己变强,强大到他不在身边,陈幼吟也能好好保护自己。可惜自己一直不懂,怪他将所有事情藏在心底,不肯同自己多说一句,怪他食言没有护自己一辈子,怪他不辞而别,连一封书信都没有留下过。
前世陈幼吟自他失踪后再也没有用过他教自己的东西,被最信任的人欺骗,那对方在自己眼里和死了没有区别。
整理了下思绪。
陈幼吟拿起一根细针夹于指尖,手臂收回再利落甩出——
“啪嚓”一声,院外一支榆树枝应声折断,落在墙头上,惊走了那只橘猫。
琴嬷嬷看着有些惊讶,随即又倍感欣慰:“姑娘能放下过去,重新拾起这些东西为你高兴。”
“嬷嬷,以后只当他死了罢,没什么放不放下的。”陈幼吟如今的水平和当年相比差了不少,但一想到已经这么久没碰过暗器了,如今还能射中已经很不错了,以后还得多加练习。
总有一天,她会练得比教她的人更好。
琴嬷嬷听见她这么说,心中也有些酸涩。
当初她看着两个孩子越走越亲密,最开始曾阻止过自家姑娘和那暗卫来往,但后来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护住姑娘,又见到对方一次次救姑娘于水火之中,便也没再阻止了,还暗暗为两人作掩护。
暗卫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好,她没告诉过任何人。
谁料到,姑娘待他真心,但他却一言不发地走人了,再也没出现过。
琴嬷嬷清楚,在自家姑娘心里暗卫是师傅更是亲人,如果他还在的话甚至有可能是……
唉,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
“死了死了,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嬷嬷连忙开口。
陈幼吟没有应声,将东西收拾好,心中很不是滋味。经历了两世,她明白了要珍惜眼前人,也看清了谁对自己是真心,谁对自己只是虚情假意,但是对于暗卫却是既只希望重逢,又希望此生不要再见了。
希望重逢是因为对方曾经真心待她,甚至为她拼过命,不希望再见却是因为,觉得他不会希望见到现在的陈幼吟。
从前那个高傲又纯粹的陈幼吟,如今已是满心算计,步步为营。
还不如就让两人的缘分终结在几年前。
因为担心引起元琛的怀疑,陈幼吟特意安排靠谱的家仆将东西送到北淮王府里。陈幼吟如今居住的水榭台地处王府偏僻处,是她亲自挑选的地方,既能在其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又清净少人走动,很适合练功。
临走时,元琛在马车上等她,朝她伸手却迟迟不见她上前。
“怎么,还不愿意走吗?”幽深的目光朝陈幼吟投过来,她摇了摇头又转身往里走。
“哥,你同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已经气得不想理会兄长,最后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陈幼吟急得不行,被她扯着袖子的陈修竹子却是一脸的平静,甚至有些疏离。
陈幼吟正觉得奇怪,自己的手就被兄长轻轻甩开了。
她站在原地,双眼微微瞪大,有些不知所措。
兄长何时这样对待过她?
“哥,那支簪子该是我的。”陈幼吟试探着问出口,声音中不由得带上几分哀求的意味。
陈修竹侧身看向她,有些惊讶,怔愣了一会儿才神色严肃道:“你想听为兄说什么?我与她已经订婚,将来还会成亲,这便是实话。王爷还在等你,赶紧回去吧。”说罢已经迈脚往前走了两步。
“吟吟,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末了,他如是说道。
陈幼吟被人拉上马车的时候脑中还回荡着这句话,心中很不是滋味,好像做妹妹的就不能插手他的人和事。但是明明关于自己的事情,兄长事事上心。
而如今这么大一件事,她这个当妹妹的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哥,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对我们家做过什么。
她亲手杀死了你的亲妹妹,你知道吗?
陈幼吟离开后,江画媞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行至陈修竹的身边。
她将银簪子从头上取下来,放在手中把玩,脸上温婉怡人的模样褪去,眼中透着狡黠的光,一想到方才陈幼吟的表情,她忍不住弯腰笑了起来。
“早知道让她痛苦这么简单,我便不用费这么些心思了。”她正得意之时,手腕被陈修竹用力捏住,银簪子在她手中抖动着。
“你做什么?很痛啊给我放手!”
手上的力道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加重,江画媞支撑不住松了手,簪子从她手中脱落被陈修竹接住。
刚刚在陈幼吟面前还能维持住镇定,此刻的陈修竹却是脖颈青筋暴起,明眸锐利如鹰,正恶狠狠地盯着她:“这支簪子怎么会在你手里?”性格一向温和,从不对女子动手的他这一次毫不怜香惜玉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仿佛要将江画媞的手腕捏碎。
“在你书房找到的!你放开我!除了我你还能送给谁?”江画媞姣好的面容扭曲起来。
陈修竹终是松了手,簪子被收于袖中,厉声道:“我说过的,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江画媞后退几步,揉着酸痛的手腕,扯着嘴角讽刺道:“底线?你那好妹妹?如果她知道你都做了什么,还会把你当兄长吗?真是可笑!”
……
“刚刚回去做什么了?”马车上,元琛见她神色不对,柔声问道。
陈幼吟偏过头不想回答,但还是随口应付道:“拿点东西,抱歉让王爷久等了。”
“王妃说话的语气可半点歉意都没有。”元琛笑着拆穿她,但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将什么东西塞到了陈幼吟的手上。
陈幼吟猝不及防,拿起来一看,竟是一支银簪子。
簪子和兄长本该送给自己那支有几分相似,但上面的花要细小一些,制工也更加精致。
陈幼吟握了握,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她认出了上面的是梨花,抬头看向元琛。
却见元琛依旧神色淡淡,好似簪子只是他随手捡来又随手送出去的,眼神毫不遮掩地看向陈幼吟:“王妃不是喜欢吗?梨花更衬你。”说话时他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陈幼吟将人看了一会才道:“多谢王爷。”
元琛是以为自己喜欢江画媞那支银簪吧,但就算喜欢,也是喜欢兄长送的,而不是他。
陈幼吟就是这样,她心里认定不喜欢的人,对她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更何况此人还是元琛。
“王爷,我有些不明白。”陈幼吟淡色的眸子定定地看向他:“有必要这样假惺惺吗?”
神情是一贯地冷漠疏离,两人挨得很近,但她却让元琛有种此生都无法接近的距离感。
元琛将手中的扇子合起,随意地在陈幼吟下巴上点了点,颇为遗憾道:“王妃生得这样美,说的话却句句让人心寒。”
陈幼吟正要回应,轿子外忽然传来胡清容的声音,已经回到北淮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