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吼声落地，通灵人偶直接朝我扑了上来。
我没有闪躲，利用妖眼死死盯着人偶。
右手夹着镇符、左手也掐好了法诀。
“镇！”
镇字诀落地，通灵人偶身体瞬间僵硬下来，不过它手里的刀子也差点刺中了我肩头。
镇住通灵人偶后，我急忙拿出束灵符往往它眉心一贴。
已经被镇住无法动弹的人偶，还在嘶吼着要杀了我、杀光所有阻止它和王亚麟在一起的人。
这就灵的特质。
它就是七情六欲中某一种执念的具象化显示。
眼前这人偶，便是爱的具象化。
然而爱能成痴、能生恨、能化怨。
“快除掉它！除掉这怪物！我给你加钱！”
王德发在身后冲我大喊着。
一旁被五帝钱、被红绳困住的王亚麟在坟头土的作用下，已经想起了死亡的事实。
他的神色不在迷茫，突然朝我跪了下去。
“求求您放了媛媛！”
父子二人一个让我杀、一个求我放。
可这事绝非杀与不杀那么简单。
除掉人偶、已经是怨鬼的王亚麟恐怕会瞬间化成厉鬼，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收了王亚麟这只怨鬼，本就是执念具象化的通灵人偶，一样会失控。
这就像是一扇锁上的门，除非用钥匙开门，你用其他方式开门，避免不了要产生破坏。
而打开王亚麟、通灵人偶这一扇门的钥匙，就是真相。
“王总，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把真相说出来？”
“真相不解开，这件事没法善了。”
“除非你想让我把令郎也一并除掉，否则令郎早晚变成厉鬼。”
我这话有恐吓王德发的念头，但也不全是假话。
面对我锐利的眼神，王德发慢慢闭上了眼睛，跟着也笑了起来，笑的很凄凉很懊悔，笑着笑着眼泪还出来了。
“早知道这样，就算那廖媛媛是那种女人、是为了钱，我也认了！认了！”
我这人不喜欢八卦，但王德发这话让我嗅到了浓浓的八卦味道。
按王德发所说，廖媛媛就是个捞女。
她跟王亚麟是网上认识，一来二去走到了一块。
王亚麟爱得死去活来，王德发夫妻一直很反对，最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逼着廖媛媛一脚踹了王亚麟。
甚至不惜把王亚麟关在家里，王亚麟没法就定做了人偶，代替廖媛媛。
可人偶始终是人偶，欺骗得了自己一时，欺骗不了一世。
最终王亚麟为情所困，烧炭自杀。
王亚麟自杀时，执念达到顶峰，跟他他朝夕相伴的人偶感受到执念通了灵。
风花雪月两三事、不知人间已千年。
王亚麟头七回魂、人偶通灵，朝夕为伴，他渐渐忘了自己已死的事实。
这就像是沉浸在了一场达成所愿的美梦中，试问有几人愿意醒过来。
王德发要除掉人偶，那就全是恨了。
在他眼里，儿子是被廖媛媛害死，通灵人偶和廖媛媛一模一样，那就没啥区别了，一样是仇人。
至于处处遮掩王亚麟变成怨鬼一事。
无非是接受不了儿子自杀。
只要没人知道，那王亚麟从某种角度来说就还活着。
夫妇二人一样可以和王亚麟的鬼魂一家人团聚。
即便这样做的代价，是鬼气缠身、阴气入体。
“不是我跟你妈不让你和那廖媛媛在一起，而是她……她只会伤害你啊！”
王德发已经老泪纵横，一脸懊悔。
王亚麟跪在五帝钱围成的圈子里，摇着头不住呢喃：“不可能！媛媛是爱我的！爱我的！”
“麟哥你别信他们！杀了他们我们就能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了！”
被镇符与束灵符困住的通灵人偶，大吼着还想蛊惑王亚麟。
这有点激怒了我。
我拿出纯阳烈火符一句急急如律令。
纯阳烈火瞬间将那通灵人偶笼罩在了其中。
焚烧下通灵人偶惨叫不止，脸上那层由执念形成的面皮也像是残雪一样迅速消融。
很快便露出了原本人偶的模样。
“王亚麟先不说廖媛媛是不是爱你，可你爱的是廖媛媛，那你看看这是廖媛媛？”
“它只是个人偶，只是替代品而已！”
其实王亚麟心中知道人偶只是人偶，不是廖媛媛。
一切皆是执念。
只要他解开心结，放下这份执念，通灵人偶也就迎刃而解，自然烟消云散。
王亚麟转过头看着烈火中已经显出本体的人偶，突然笑了起来。
“其实早在它不顾我阻拦，砍伤我妈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它不是媛媛。”
“媛媛想方设法讨好我爸妈，她怎么可能砍伤我妈。”
“我都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媛媛跟我在一起的确是为了钱，我爸没骗我，是我接受不了罢了。”
烈火中，人偶很僵硬的转过头，用那双玻璃做眼睛痴痴看着王亚麟。
它眼中灵性的光芒在慢慢消失。
“我记得之前来个老道士说过，人偶通了灵，我不知道这是啥意思，按我的理解人偶也算有生命了吧？”
“这一切都是我惹出来的，这人偶没有过错，求您放了它吧。”
王亚麟解开心结放下执念，按正常情况通灵人偶便会再次变回普通人偶。
可我没想到，王亚麟会开口替人偶求情。
人偶因它的执念而通灵，如今王亚麟放下执念，没再把它当成廖媛媛，却视它为一个独立生命体。
这等于赋予了人偶第二次灵性。
看着烈焰中，眼眸中灵性再次凝聚的人偶，我苦笑了一下抬手撤掉了烈焰符。
“你因王亚麟爱的执念而通灵，执着于爱无可厚非，但这世间感情并非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假使今晚你真的杀了我，杀了他。”
“你觉得王亚麟能和杀父仇人、杀母仇人在一起？”
人偶歪着头，玻璃做的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王德发，脸上露出了似懂非懂的神色。
“看在你的确未曾伤人性命的份上，今晚放你走，日后你若继续执迷不悟为祸人间，我一定让你灰飞烟灭。”
说完我走上前揭掉了人偶身上的束灵符与镇符。
“对不起，我不该拿你当替代品！”
“赶紧走吧，记住这位大师的话，以后你一定能变成和我……和大师他们一样有血有肉的人！”
王德发其实想要阻拦，可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在开口。
显然是为了弥补之前不顾一切阻拦廖媛媛和王亚麟在一起的懊悔。
第二次通灵的人偶看了看王亚麟，慢慢朝门口走了出去。
一直目送人偶消失，王亚麟回头朝王德发跪了下去。
他是道歉。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王亚麟你为爱所执烧炭自杀，更间接伤了母亲，入阴司后必定要下地狱为此赎罪。”
“再加上你早已死去多时，鬼魂却逗留阳间多时，也要为此下地狱受罚。”
“大师，之前是我王德发多有不敬，我求您想想办法救我儿子还阳复生，多少钱都行！”
我话刚说完，王德发跪着扑过来抓着我裤腿哀求起来。
他的哀求让我想起了李婆婆，想起了那两个阴差说的话。
生死天道岂可逆。
我不知道生死是否可逆，但我知道我没这本事。
“王总，我没这本事，如果真能死而复生，这么久您也不必一直把遗体放在冰柜里。”
“那大师您想想办法别让王亚麟下地狱，我们都不怪他！”
我再次摇头。
王亚麟痴情不应该被笑话。
可他丝毫不念父母养育之恩、烧炭自杀，因他执念通灵的人偶，还砍伤其母。
这就是错。
错了就要受罚，天公地道。
见我摇头，王德发开口想让王亚麟的鬼魂继续留在人间，以此逃避下阴司受罚。
“王总我没权利替你做决定，但我告诉你一件事。”
“有个李婆婆对我很好，是我救命恩人，我曾经在她死后让其在阳间多留了两个时辰。”
“她为此要下地狱受罚二十年。”
“我知道你们夫妻爱子心切、更不愿意接受丧子之痛，但强留只会害了他、害了你们。”
不管愿不愿意接受，这世上很多事有了结果就没法改变。
做事之前思量再三，这是师父常跟我唠叨的。
“爸，儿子对不起你们，下地狱受罚是应该的，下辈子儿子在尽孝道。”
最终在王亚麟的哀求下，王德发也只能接受事实。
原本打算用来度化通灵人偶的黄鸡、五谷路用在王亚麟身上。
“大师这次多谢您，尾款我会让人送到大师您手上，等办完王亚麟的后事，我在请大师您吃个便饭。”
王德发走到我跟前，态度比之前恭敬了千百倍不止。
凑过来想拍马屁的杨富贵完全被晾在了一旁。
“收钱办事罢了，还望王总节哀顺变。”
我伸手搀起给我鞠躬致谢的王德发，余光一直盯着不远处的围墙。
第二次通灵的人偶，就趴在围墙上看着。
从我超度王亚麟的时候，它就在那看着。
这人偶因王亚麟为情所执通了灵，要消散之际，又因王亚麟视其为独立生命、替它求情二次通灵。
本就因爱成执念而通灵的人偶，岂能不在第二通灵时爱上了为它求情的王亚麟。
然而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死。
我放人偶离开，其实是担心当时不答应会刺激到王亚麟的怨鬼。
现在看来这场因爱而起的悲剧，和我想的一样并没有完全处理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