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闹鬼的火葬场

见殷森真不打算插手,鬼婆婆几个看我的眼神陡然间更加阴森、毒辣起来。

我彻底慌了神。

殷森的出现,给我带来了活下去的希望。

希望永远是世界上最折磨人、最容易让人顾一切的东西。

眼前希望转瞬即逝,我如何能不慌、能不怕。

“小子,乖乖跟婆婆走吧!”

鬼婆婆拄着拐杖,狞笑着抬起了枯瘦如柴的手。

“殷教授,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欠了你五十多万,我死了这钱谁还?”

我没带任何法器,体内还插了两根散魂钉,不要反抗,就连起身都勉强。

殷森的脚步停了一下,鬼婆婆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眯着眼一脸戒备盯着殷森。

“八卦袋里的法器,勉强够抵债。”

头也不回扔下一句,殷森抬脚便继续往前走。

怎么办?

算渊源的话,我得管殷森叫师叔祖。

但人家根本不在意这些,我就跪下叫祖师爷,他也不会出手。

“等等!殷教授你说过你出手一次费用六十万!”

“六十万,救我!”

这次殷森回过头看了过来,鬼婆婆往后退了几步,死死盯着殷森。

“殷教授莫不是要出尔反尔?若殷教授缺钱,冥龙愿意奉上。”

“无功不受禄。”

“这买卖我接了。”

瞥了我一眼,殷森回过头继续往外走。

我迟疑了片刻,挣扎着站起身,捂着还在流血的胸口跟了上去。

鬼婆婆几人这下真急了,但又不敢轻易动手。

“殷教授,冥龙出六百万请您出手……”

“冥龙的活不接!”

说话时殷森依旧没回头看一眼,已经走到了铁丝网旁。

眼见殷森如此不买面子,虽然忌惮殷森,可有句话叫狗急跳墙。

鬼婆婆五人对视了一眼,抬手一掐法诀,森森鬼气从体内迸发了出来。

突然掀起的阴风,吹得我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啃泥。

气氛陡然间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呵呵!”

殷森阴恻恻的笑了笑,抬脚一踏地面。

砰一声!

漆黑如墨的漫天鬼气,掠着地面波浪一般席卷开来。

无数野草瞬间齐根斩断,生生被震飞到半空,哗啦啦往下落。

挡住殷森去路的铁丝网也被生生冲开了一个豁口。

鬼婆婆五人被逼的各自倒退几步,对视一眼后,一边满脸畏惧警觉的盯着殷森、一边面朝殷森背影往后退。

退到视线死角处,转身迅速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整个过程,殷森一点没有要出手阻拦的意思。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六十万是救你的费用,不是杀人的费用。”

“有问题?”

不带多少情绪波动,理所当然的回答,让我无话反驳了。

“殷教授算的真清楚,一点不吃亏。”

回到牛排店后,见我胸口全是血、插着两根钉子、脸色惨白。

还在厨房切牛排的邓君归放下手术刀一脸担忧跑了过来。

“许仙你怎么受伤了?”

“知道关心朋友了,你倒越来越像人了。”

殷森扔了两个黑乎乎的瓶子过来,说了句伤药后,便头也不回进了厨房。

“我给你上药。”

“谢谢。”

邓君归小心翼翼替我拔出散魂钉,涂上了伤药。

上好药,殷森也从厨房走了出来,顺手扔给了我一沓劳务报酬合同、一支笔。

“不是六十万?怎么五张合同?”

“六十万救你、二十万药费、二十万保管费。”

“你把白蛇留下抵二十万,药费我也给你免了如何?”

说这话时殷森一点不像是开玩笑,他的确对白灵素很有兴趣。

我不在犹豫提笔签了字,拿上困住白灵素的镇符起身便打算离开。

想了想顺手又把两瓶伤药带走了。

这玩意花了整整二十万。

不带走岂不血亏?

到了僻静处,我抬手掐了法诀解开了镇符。

一阵微风掀起,白灵素出现在了眼前。

她看着我、眼神不再像以前那般清冷,显得很复杂。

我低着头,有些不大敢与她对视。

“作为丈夫、作为朋友、作为学生,夫君你这次所作所为无话可说。”

“作为儿子,夫君此次却欠妥,莫忘了龙门村还有母亲,望夫君日后莫要再轻易以命犯险。”

白灵素的话让我心头一震,后怕瞬间袭上心头,甚至还有一丝丝后悔。

是啊!

母亲还在龙门村等我放假回家。

这次我若真死了,我不敢想象母亲会怎么样。

我也是人、我也有太多牵挂没法放下。

“既然夫君已经无恙,也无需再纠结懊恼,吸取经验教训往前看方为正途。”

“我记住了。”

白灵素朝我躬身行了个礼,身形一动重新回到了我体内。

心头那种空唠唠的感觉瞬间一扫而光。

我转身朝牛排店抱拳鞠了个躬。

没与白灵素交谈前,我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觉得殷森过于冷酷无情,没有一点人情味,更觉得一百万有些不值。

现在想想,这一百万其实已经很有人情味了。

翻窗回到寝室,孙祖耀、王城都还没睡,不是不困是不敢睡。

“蓑衣三郎除掉了,今晚踏实睡。”

不止他两、我也累得够呛。

那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第二天中午,我刚睁开眼,孙祖耀已经捯饬好嚷嚷开了。

“赶紧起来别睡了,咱寝室这次死里逃生,是大喜事今天得好好出去喝点庆祝一下。”

“哎闯哥呢?今天我非得把他喝趴下。”

一句话,我和王城都沉默了,孙祖耀脸上的笑也慢慢僵住了。

马闯死了,死的很惨。

我们却还是不习惯一睁眼开,对面床铺空荡荡的。

“今天是白老师葬礼,咱们得去。”

“回头再去送闯哥,酒改天喝吧。”

孙祖耀没在说话,只是默默脱掉了光鲜亮丽的衣服,换了一身整洁素净的。

白老师无亲无故、但他的葬礼很热闹。

附近的学生、老师、门卫都来了,还有很多人是特地从外地赶回来,新闻媒体也来了。

殷森也来了,他穿着黑西装、戴着一朵百花,站的远远的。

困住蓑衣三郎的骷髅头就在他手里握着。

青天白日下,他手掌一握,骷髅头崩碎,蓑衣三郎神形俱灭。

鞠了个躬,殷森转身走了。

除了我大概没人看到他,也没人知道他为白老师做了什么。

就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白老师的事迹传遍了全国。

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位骑着三轮车捡瓶子的老人,是一位老师,真正的老师。

之后有人说白老师出殡当天,看到了仙鹤盘旋。

还有人说看到了黑白无常。

不管哪种,其实都是吉兆。

仙鹤飞升、登临仙界,黑白无常也是只勾大善大德之人。

普通人活着是普通人,死了也只是普通鬼,沧海一粟罢了。

至于殷森消失的那段时间去了那?

我以为他是去养伤,后来才从邓君归口中得知,他去了国外。

罗松很早之前就移民到了国外。

至于具体移民到什么地方、住在那,没人知道。

大概殷森这些年也一直在追查。

当然这些都是我猜的,以殷森的作风,就算他真做了,不愿意说也不会承认。

马闯的死定性为自杀,衙门也通知了他父母来领骨灰。

我们三去车站接了人,陪了一天,到了晚上我让孙祖耀、王城留下照顾。

我收拾好东西,独自回了学校。

马闯阳寿未尽、惨死操场,要是无人超度,他的鬼魂会一直困在篮球架上。

保不齐那天,有学生精力旺盛大晚上跑去打篮球,就会发现篮球怎么也投不进去。

定睛一看,篮球框里插着个血淋淋的人头。

我要超度了马闯,将他鬼魂暂时手下,届时跟骨灰一块落叶归根。

这是我能为兄弟做的最后一件事。

没带上孙祖耀、王城,不是没拿他两当兄弟。

是为他两考虑。

经过蓑衣三郎一事,他两以后别说拜神,恐怕听到鬼故事都得抖三抖。

不再接触这些神神鬼鬼之事,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

“闯哥兄弟来送你最后一程。”

一把开路钱、一根招魂幡、一段玉皇经。

马闯是被蓑衣三郎害的惨死,但他其实死的心甘情愿。

没什么怨念。

超度很顺利。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马闯火化,然而一连十多天,我伤势都全部恢复了。

殡仪馆那边却迟迟没将马闯遗体火化。

他父母急的只抹眼泪,每天等着儿子火化,等于时时刻刻被丧子之痛折磨。

在城里的花销,停放遗体的费用,也让两位清贫老人难以负担。

我和孙祖耀跑去一问,得到个啼笑皆非的答复。

最近要火化的人太多,停尸房都快住不下了。

马闯被安排到了一千多号,起码还要等三个月。

“这事也太扯淡了吧?我记得市里有两处火葬场,这得死多少人,才能火化也排队?”

“是挺奇怪,总感觉全市的亡者都来这火化,阿祖咱得帮个忙,不能让闯哥爸妈干等着。”

孙祖耀想了想给出了两个办法,凑钱直接把马闯遗体送回老家、或者去另一家火葬场看看。

第一个办法想都没想我就给否了。

几千公里的路,先不说我们几个穷学生能不能凑出这笔费用,单单只是手续估计就不好办。

“明天我去另一家火葬场问问看,你两就别去了。”

火葬场那地方,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大型坟墓。

孙祖耀、王城刚被蓑衣三郎祸害完,体内阳气还没彻底恢复,去那种地方重则阴气缠身、轻则得走几个月霉运。

他两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没有拒绝,只说辛苦我了。

次日下了课,我正准备跑一趟城东火葬场。

牛队长电话来了。

“许仙,你可还欠我两次忙没帮,这次事来了。”

“城东火葬场,闹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