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鬼面呢喃

那是一张充满邪恶与疯狂的鬼脸,如同俯视着只蚂蚁俯视着他。

洁白鬼脸表面布满繁复华丽的花纹,那是一种一看便不属于现世的花纹。

花纹如流水般缓缓流动,蛮荒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一刻埃尔仿佛看到了一朵巨花矗立在远古大地上,望不到顶,仅仅是花枝上的藤蔓便已经顶天立地,让他几乎止不住想要跪拜。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鬼面中央从额头顶端一直开裂到人中,完全覆盖双眼位置的十字弧形裂缝。

漆黑的裂缝底下似乎有道道暗红色涌动着,仿佛一条条毒蛇潜伏于底下伺机而动。

如果说花纹部分神圣纯净,那么裂缝底下便深藏着世上最极致的恶意与混乱。

如此矛盾又统一的特性在这幅鬼脸上却又是那么的和谐。

鬼脸咧至两颊的嘴角勾勒出戏谑的笑容,让埃尔恐惧到了极点。

作为圣廷忠实的信徒,每位紫衣主教候补都供奉着一名主神,而面前的这幅鬼脸面释放着比他供奉的主神更强大的神性。

这可能是一位主神存在!至少也是名准神!

他如摊软泥般软倒在地,身体蜷缩成虾米跪拜。

这是来自更高生命层次的威压,他此时能做的只有祈求这位无上存在对自己冒然闯入能够给予怜悯与宽恕。

“塞里芬......斐契赫拉.....”一串古老晦涩的音节在空旷的地下洞穴里回响。

埃尔发出惨叫,两道殷红从鼻腔里流出,滴落在地面。

大量信息涌入他脑中,他感觉下一秒自己的头颅就要炸开,他用力地以头抢地,想以此来减缓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瞬,也可能是几个钟头,等他缓过来的时候,浑身的黑袍已被冷汗浸湿。

那简单的几道音节似乎来自宇宙的深处,又像是在召唤着未知的恐怖。

他无疑是听不懂的,但他却能理解其中意思!

这是赫呢喃!

不识其言,但闻其意;半个音节,胜过千言万语。

这便是赫呢喃的特征!

赫呢喃的发音如蛇行般蜿蜒,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邪恶的力量。

它的节奏十分不规则,时而急速,时而缓慢,始终落在令人难受的点上,让人陷入疯狂。

在每个圣廷成员的必修课中,绝对不可忽视的一条原则便是:

一旦听到赫呢喃,扭头就跑,不要犹豫!

必要时候戳瞎双眼、捅聋双耳,变成残废至少比变成一具尸体或者无意识的疯子强得多。

而他现在没死,理智离崩溃只剩一线。

他趴在地上回应鬼面询问的内容,断断续续地将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委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由于过于紧张中途还数次咬到舌头。

交代完埃尔颤颤巍巍地伸出左手,右手并指轻点眉心,身体如筛糠般剧烈抖动起来。

只见一团白光自眉心飞出,左手轻托将白光送上空中,埃尔便晕了过去。

白光一路上升,飘进鬼面脸上的缝隙中消失不见。

鬼面安静地望着躺在下方失去动静的埃尔,脸上始终保持着戏谑的笑容。

......

若干世纪后,复兴时期的史学家们回头看施坦威帝国末期这段历史,他们一致认为加德市之乱是开启施坦威帝国乱象的源头。

起初谁都认为这只是一场不大不小的叛乱,结果谁也没想到最后竟蔓延至斯坦威帝国全境。

在翻找各种史料后,他们发现在其中扮演至关重要的一个大人物——埃尔神官,曾经在一个叫橡镇的边陲小镇逗留过一段时间。

也是从那过后,埃尔神官从一名平平无奇的紫衣主教候补异军突

起,成为压死施坦威帝国最后一根稻草。

当然到了他们那个时代,这个小镇已经在历史的洪流中被碾为灰烬。

......

阿暮从床上醒来,剧烈的头痛如洪水般铺天盖地涌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入手处皆是冷汗,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怪肉消失不见,先前的一切都仿佛是幻觉。

当然如果没有看到桌上还残留着黄腻的组织黏液的罐子,以及口鼻间犹未散去的恶心与窒息感的话。

他这次又没死!他对自己昏迷后会有自保力量的可能又确定了几分。

一次化险为夷可能是幸运,但三番二次濒死,然后孤身一人醒来,还毫发无损,这便不单纯是运气能解释得通了。

而这次醒来,他感觉自己脑子里多了点东西,但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只能暂且当做是大脑缺氧窒息导致的后遗症。

外面市集窸窣的吵闹声透过墙壁传入地下室,看来没有晕过去太久。

他今天要去镇西的磨坊工作,昨天出来打听消息的时候顺便也把工作的问题解决了。

“咚”,阿暮正要起身,一个物件从阿暮怀里掉落出来。

阿暮弯腰捡起,定睛一看,竟是块泥塑。

掌心大小,三人背靠背单膝半跪,双手高举过头。

如果忽略掉人偶严重失调的比例、扭曲的脸型、如同一摊烂泥的五官,以及开洞的脑颅的话,这便只是一只普通的人偶泥塑。

三张巨脸各占据了身体的百分之九十,虽然细小的下肢在巨脸的衬托下显得不堪重负,但空洞歪曲的五官痛苦之中却透露着一股欣喜。

阿暮把玩了一阵,但实在看不出其中有什么门道,便到桌前翻看起安撒因的文稿。

很快他注意到一份《第54次实验——探究实验体自愈极限实验》找到有用信息:

“我错了,我原本以为他的自愈能力是源质超速分

裂异化的结果,然而实验显示结果却远不止如此,他的源质还具有惊人的活性!这才导致他的肉能放在空气中一个月不腐,并且口感还不错......”

看到这里,阿暮脸色一黑,他对安撒因的变态程度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源质”?这是细胞在这个世界的别称?

穿越前显微镜在文艺复兴后的17世纪才被发明,他不确定这个世界是否已经出现,种种迹象表明这里与他认知的中世纪不一样。

“不腐”,嗯,确实不腐,甚至还活蹦乱跳的。

阿暮看向另一个玻璃器皿,早上滴上去的血没有任何干涸的痕迹,实在匪夷所思。

他此时的心情很沉重,字里行间表明原主的肉并不会有现在这般变异,否则记录里不会漏掉这点。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跟安撒因脱不了干系!

昏暗摇曳的烛光下,阿暮一直在桌前翻阅,彻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