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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行宫的这些日子,我分外沉默,昭宁将我的寡言看在眼中,却不点破。

她与心璇截然不同,她从不会安慰我,更不会绞尽脑汁地来哄我。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是她多年来奉行的信条。

“本宫上次来行宫,还是与先帝同行,你曾送给本宫一只凤尾鹃。”她望着青翠山野出神。

我自然不会忘,只是射下那雀鸟并非我本意,而是先帝爱她至深,暗中向我授意。

如今回想起来,也正是拜那凤尾鹃所赐,昭宁才对我青睐有加。

说好听了,我们互相扶持,说难听了,我们狼狈为奸。

我们是极其相似的一类人,心思重,好猜忌,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或许正因如此,我才会被曾经单纯直率的心璇所吸引。

呵,我怎么又想起来她了。

“翊宸。”她打断我的遐思,“所谓情意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

我看着她但笑不语,是吗?那日在你宫中逃走的侍卫又是怎么回事呢?

若不是你,我早已将那侍卫捉拿,抽筋剥骨也要问出背后主使来。

想到此处,我望向她的目光又带上了几分探究。

以我对昭宁的了解,她若知晓我府中藏有罪证,必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销毁。

所以那夜是长公主的暗卫射伤了贼人?可她又为何要当朝弹劾我呢?

简直心乱如麻。

昭宁在我面前并没有皇后的架子,甚至,她对我还十分不错,只是不肯透露半分朝中动向。

就像是对待当年的那只凤尾鹃。

我却日渐心不在焉,照这般蹉跎下去,等我回到京城不得猴年马月了?

到时候只怕自己的势力已被昭宁和长公主瓜分殆尽。

愁眉不展之际,传来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我们不日即将启程回京;坏消息是,此次回京乃是为参加长公主的婚礼。

“当朝帝师,位列天下文人之首,无实权却有名望,作为监国公主的驸马再合适不过。”

昭宁称赞不已,“你把她教得很不错。”

我僵硬地咧咧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昭宁转而来牵我的手,“终有一日你会看清,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在你身边不离不弃之人,只会是我。”

见我侧身避过,她非但不恼,反而胸有成竹道,“翊宸,我等你幡然醒悟的那一日。”

当夜,我又一次梦见了长公主。

她依偎在我怀中,信誓旦旦,“萧郎,待守孝期一过,我便嫁你为妻。”

转眼间,她又身穿嫁衣,笑意晏晏地与昭宁敬酒,“多谢皇嫂来贺我新婚之喜。”

她手握重权,良缘在侧,而我却是跟在前朝皇后身边的一条狗。

我猛然惊醒,冷汗遍布额头,心跳如鼓。

梦中的景象如同荆棘般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心璇,这个名字,曾是我心中最温柔的牵挂,如今却成为我这一生最深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