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竹月和影青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顾公子真是情深义重,都已经从黎家离开这么多年,竟然还会去祭奠黎姑娘。”
“是啊,顾公子虽然穿着浮夸了些,不过人还挺好的。”
黎婉看着车窗外,一路都在思忖,如何将龙纹令之事告知顾鹤莲,他若是问起来,自己又该怎么解释。
马车刚停,就听见向晚尖厉的嗓音。
“向芷!”
“我说满府里怎么找不见你人,原来是上永陵里出风头去了。”
“你可真厉害,还没结婚就追着男人跑,真掉价,难怪人家不肯娶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永陵干什么,永陵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你和顾鹤莲孤男寡女,肯定是……”
向晚话没说话,就被向芷打断。
“在你心里,男人就那么重要?”
“别装了!”向晚抱着胳膊,嫌恶道,“你不就想逼迫顾鹤莲来娶你,所以才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么,事都做了,还装什么高洁圣女。”
“你知道永陵是皇家陵园吗,重兵把守,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那又怎样!”向晚不在意。
向芷沉默了下,沉声道“我告诉你,今天是熙宁将军黎婉七七之日,她就葬在永陵,我们所有人,包括我包括顾公子包括文相都是去送她最后一程的。”
“不就是个女人,还文相都去祭奠,骗鬼呢。”向晚小声嘀咕了句。
“黎家都死光了,你少拿黎家说事。”
朝着她背影,向晚又喊了声。
“死光了又怎样,难道祭奠一个人还要看她家世么?就不能是发自肺腑的悼念她吗?”向芷实在忍不住,转身厉声说道,“我告诉你,黎家对大梁做的贡献,值得所有大梁人悼念。”
“切,谁知道真假。”
“向晚!”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稳重且略带责备的声音。
是两人的父亲,户部侍郎向远。
“黎家是我朝的肱股之臣,世代功勋,你不可这样说。”
说罢,向远转向向晚,“回去多看些书,再将当朝史记抄写三遍,听见了吗?”
向晚瘪着嘴跑开。
目送向晚离去,向芷也朝向远微微欠身,行了个礼准备离去。
“芷儿!”
向远唤住她,“日后你不要再去永陵,也不要再对人提起黎家了。”
“为何?”
“为何?当然是因为皇上不喜欢黎家了。”向远说罢,有些生气,“你向来懂事,怎么今日连这般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了。”
“既如此,您方才为何要那样教育向晚,难道就不怕隔墙有耳?”向芷冷笑。
话音落下,远处,下人恭恭敬敬的引着忠勤伯爵府的小厮离开。
“所以,您是顾忌着忠勤伯爵府,才那样说的。”向芷心寒,头也不回的离去。
……
内院,向晚眼泪汪汪的冲进屋里。
继夫人李氏,也就是她亲生母亲,正拿着羊嘎拉打发时间。
“母亲……”
“怎么,又和向芷吵架了?”李氏放下羊嘎啦,递给她一份帖子。
“四月十二,未时,未阳湖边,邀夫人携家眷共赏雅集。”
“是忠勤伯爵府?”向晚激动,忠勤伯爵府虽然爵位没有勇毅侯府高,但子孙各个争气,“要是……”
李氏递给她个妆奁匣子,“明日好好打扮吧。”
向晚抱着盒子欢欣雀跃的离开,屋内李氏敛起笑容,唤来下人,“仔细挑两件旧衣裳去见山阁,就说裁缝病了,今年的新衣裳要晚些送来。”
见山阁内,向芷接过请柬,刚想拒绝,突然灵光一闪。
龙纹佩之事,不仅外界几乎无人知道,就连黎家军内,几位知道的将军也并未亲眼见过,若是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只怕会引起朝中骚动,甚者还会带动边疆不稳。
原先,她本想拿到龙纹令,再将其交给顾鹤莲。
但是如今,这条路只怕行不通,一则黎婉的尸身已经葬入永陵,二则顾鹤莲对她的情谊超出她的想象,龙纹令一旦交到顾鹤莲手上,只怕他就是将整个京都城翻出来,也得将她找出来,到时候反而不好办。
可若是假借内宅的口,将龙纹佩一事传出来,众人有了警戒,或许能避免有心之人钻空子。
向芷靠在软塌上,想着想着,便有些瞌睡,沉沉的睡着……
梦里,她又回到了小时候。
是一年冬日的午后,父亲牵着个和自己一边大的少年,少年满身绫罗,胸口的无事牌大的像块护心镜,昂着头像只斗胜的公鸡,他进屋围着院子打量了一整圈,最后停在握着红樱枪的她面前。
那个少年就是顾鹤莲。
顾鹤莲少年老成,背着手翻着白眼,满眼嫌恶的道了句,“粗俗,毫无女子雅趣。”
没等顾鹤莲说完,那杆红樱枪便直直冲他而去,最终停在离他喉间不到一指的位置处。
“谁说女儿只能绣花写字的,练武上战场就不行了?”
顾鹤莲愣在原地,从嫌恶脸转变为星星眼,从此便也学着她的样子晨练武午读书
光阴荏苒,一晃眼两人已经长大,成了披着银猬甲的将军,战场上,他一柄银剑越过三军,将敌将掀落在马下,还转过头笑嘻嘻的找她讨好。
后来,她们凯旋而归,一道选秀的圣旨落下,外加宫内外的流言蜚语,黎家不得以替她寻了个什么都不行的富贵夫君,顾鹤莲扔下陪他征战八方的逍遥剑,愤然出了黎家大门,头也不回……
再然后,镇远侯府的喜轿吹吹打打而来,她从顺嫁人,钢鞭封入箱中,安心做了侯府夫人。
“黎婉!别当这什么侯夫人了,咱们浪迹天涯,作对江湖野鸳鸯去,好不好?”
再一转眼,顾鹤莲蹲在窗沿上,冲她招手。
“你瞧,筋斗云我都准备好了。”
向芷吓出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
怎么回事,她竟然有一点点动心,要不是看见顾鹤莲身后的那朵筋斗云,她差点就伸手了。
向芷有些心惊,老话说,只有过身之人才会入梦,难道顾鹤莲他已经……
想起今日见面时,他似乎脸色有些发黑,像是中毒的样子。
她正想着,突然屋外传来动静,是竹月进来了,“姑娘,方才主院来传话,说明日忠勤伯爵府的梁夫人在未阳湖边筹了雅集,让您一道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