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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日之间,安宁祥和的气氛便如幻梦骤醒,因为那个潜藏在暗处的凶手,我和林澹微居然能统一立场,被迫锁在竹楼里。

将苞米粥搅和搅和尝了一勺,我朝着楼梯的间隙往上看,男人盘膝坐于窗前,背影笔挺之中透着些许萧索。

林澹微,你究竟为自己鸣不平呢?还是疑心我栽赃陷害呢?

行走江湖多年,如新星般冉冉升起、受众人迎奉之时,你也没想到会有今日吧?

我朝着上面喊了一嗓子,“林大掌教,我不是谁家的洒扫丫头!下来搭把手端饭!”

他才从眺望中回神,倒乖乖应了声下楼来了。

目光触及托盘,有些诧异,“你……”

“我怎么?”

“咱们都沦落至此,你尚有心情生炉造饭,还有这……”

“那不然呢?”我忙前忙后,自是没什么好气,呛声道,“要你我各自戒备,互生嫌隙,还是不吃不喝,饿死以证清白?你要做烈士,我可不陪你。”

林澹微被我尖牙利齿说了一通,无奈摇首。

我兀自盘腿坐下,呼噜噜地喝粥,“你要是怕下毒就别吃。”

他慢慢携一筷子菜入口。

“不,我知你怕我忧思过度,有意激将。无论如何,此刻我该谢你。”

我险些气笑了,待要出言讥讽,看着那张脸的落寞之色,反倒说不出过于尖刻的话来。用完了饭,他想收拾盘子,我更快一步,好巧不巧那双手便覆在我的上面。

林澹微刹那间收回,面容未改,只是耳根泛红。

我将一切尽收眼底,笑嘻嘻地说,“林澹微,林掌教,你也过了加冠之年,难道没有碰过女子的手?你同门的师姐师妹啊,莫非从未对你眉目传情?”

他怒道,“说这些做什么?你管我有是没有?”

“如此便是没有了。”

“你——”

他多半心中攒了怨气,洗漱时将碗筷摔打噼啪有声,再回来也是阴沉着俊脸,离我远远地坐下。

我捻了一颗自己酿的灵龙果慢慢含着。

“叶展眉,你似乎一点不急?”

“我有什么好急的,你被人礼重相待惯了,横冤受屈觉得心中愤懑。于我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这剔魂刀的名号,难道是一天两天得来的?”

林澹微遥遥看了过来,那双眼中似有陌生的情绪。

“横冤受屈……”他喃喃这四个字。

我冷笑一声吐出核,“村民阿松是你伤的吗?为何大家一口咬定为你?江湖传闻剔魂刀杀人如麻,又有谁亲眼所见?!”

林澹微蹙眉沉思良久。

“叶姑娘,那日在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还请相告。”

这是他第一次唤我为“叶姑娘”。却又是在此情此景中,我说,“你又不怕我谎话连篇,巧言令色了?”

“在下虽不聪慧,到底能够明辨。”

我挑了灯芯,事已至此,早和预料的大相径庭,也不能一味瞒下去了。

“那船的甲板上被人动过手脚,是以在海上行驶之时便溢水摇晃,那几大派的老家伙怕死得很,商讨之下出了个极妙的法子。”我微微一笑,“舍小保大。”

“什么意思?!”

“船工啊,下人啊,门徒啊,这些自然是小。只要将这些人统统丢下去,船身极大,总能再支撑一阵子。”

“你胡说!”林澹微激动之余翻身而起,触及我冷而锋锐的瞳子,他摇头喃喃,“在船上的皆为一代宗师,再不济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前辈,怎么可能如此下作?那……那然后呢?”

“有什么然后?船长舵工谁又想死?争执不下,大打出手。你晕船未醒,我一介女流,阴差阳错未曾卷入其中罢了。”

林澹微眨也不眨地盯着我,仿佛凝视的目光能将人穿透。

“叶姑娘,我很想相信你,但你所言的确漏洞百出。”他说,“你绮容玉貌,又兼‘剔魂刀’的威名,怎么可能被轻轻放过?若他们放过我,为何我师弟不见了踪影?而村民所说,你背我上岛时浑身是血,分明是交手过的,在下的伤又从何而来?”

真是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

“事已至此,你还不肯——”他恍惚之间,头轻轻晃了晃,神色逐渐变得不可置信,周身全已绵软下来,“叶展眉,你到底还是算计我!”

我挠了挠鼻子,“提醒过你的啊,饭菜有毒。”

看林澹微倒下,呼吸浅而均匀,我才满意地将人拖到榻上,掖好被子。

窗棂支开一条缝,身子便如轻飘飘的纸鸢倒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