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去希望的世界

“悲报:我台刚刚得知,华夏最后一位源初血裔,已战死在救赎之墙外”

“据知情人士表明,这预示着,华夏已然失去全部对抗高阶终焉的力量,玉京即将失守,我们已无路可退

以上,是我台最后一条讯息,

此后若没有明天,也愿我华夏永存”

兽在嘶吼,人在尖叫

游荡的警报声,在滂泼大雨中,若厉鬼般肆虐穿行,

倒在街边的荧幕广告牌忽明忽暗,字幕间闪着雪花:

【19时23刻,全球最后一位宿主,宣布战略失败后消失,宣告着,除下落不明的华夏宿主以外,全球宿主皆已放弃我们的世界...最后的希望已然丧失,人类的未来,

究竟会通向何方?】

雷光轰鸣,闪电落到围城的高墙之上,和出隐隐微光,而城外,一头扭曲的巨兽却更高出,单臂抓住高墙,擎入城内,

顿时便若电弧撕扯,点点微光喷溅下,在雨夜之中,仿佛幽灵一般绝望威严,

转瞬,黑雾便又顷刻将任何光晕吞没,

整座都市皆匍匐在其俯首之间,

“爷爷...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逃跑?我们不逃吗?”

城内,数十万人,都簇拥在一个上百米高的雕塑下面,有人哭着触摸雕塑,有人向着雕塑膜拜跪礼,有人失声的喊着某个名字

“大家都怎么了,他们在喊谁?”

老人抱着幼小懵懂的孙女,将她藏在衬衣里,为她挡着雨,怔怔的望着将破的城墙,收回视线,轻轻抚了抚孙女的脑袋,

“不逃了,我们不逃了。”

然后踉跄站起,转过身,如干柴般枯瘦的双臂,依然将小女孩举起,让她能摸到他们身后的这个雕塑:

“大家都在呼唤【祂】啊,我们华夏的英雄,全世界的救世主,他还在时,华夏从未害怕过终焉。”

小女孩轻轻摸索眼前这冰冷的雕塑,朦胧大雨中,她昂起小脸,透过透明的雨衣帽,却看不清这雕塑是长什么样了,

但她想起:

“我知道了,祂就是爸爸常常说的,我们华夏的【宿主】对吧?爸爸说,是他打败了【最终终焉】,给全世界续命了。”

老人手快没了力,

“自【最终终焉】那一战后,他已经消失了十五年了,但大家都相信他还在,囡囡,摸摸他的像吧,求他保佑保佑你,保佑保佑我家囡囡...”

老人只能将小孙女放在,说着,也语调颤抖般,跪在雨地之中,也向着那雕塑扣起头喃喃。

而小孙女不明白,只是没了爷爷抱,便蹦蹦跳跳的用脚下小黄鸭水靴踩着水花,

直至,

一道震彻的破裂声从远远处传来,

小孙女抓着一颗好看的石头,也昂起头望去,

正望见,终焉巨兽遮天般身躯微躬,狰笑这躬下瘦长鬼影,便覆压在整座城的天幕之上,

好看的石头脱手,落到地面,便轻易裂开了,

小孙女不笑了,纯净瞳孔的每一个角落皆被恐惧占满,失色的晶莹之中,也倒映这绝望的本身

人们仍哭着,喊着,叩着,叩破头流下的血,顺着雨流,

穿过地砖,

渗入土里,

地面向下三千米处,此刻,一座无限静谧且辉宏的地下宫殿正中,

却只立有一水晶棺椁,

此刻,随着整座宫殿开始震荡,红色警报灯如火焰般扫过,棺椁被推开,从中坐起一少年,

身着一身染血的战衣,

抬手取下嘴上的呼吸罩,仰头长呼了一口气,失神的黑曜色眼眸渐渐聚焦收拢,

“咳!!”

但下一刻,便忽的吐出一口浊血,面色惨白

“玄武地城,最高安防休眠仓,运行十五年后,于今日在“最高权限”呼唤下开启,

华夏,已处将倾之时

旧日的英雄

世界,等待着您的重临”

“欢迎您回到...这失去希望的世界”

设定好的语音,开始在整座宫殿回荡,周遭闪烁起温和的微光

整座宫殿,似乎都开始了上浮。

而此刻,姜一看着手里鎏金色的血,则正努力理解这眼前的情况,

他被紧急送进休眠仓中冰冻那天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闪现,只是破碎而模糊

但仍不断具体,不断清晰

【世界即将坍塌,为留下火种,宿主可选择迁跃离开】

这时,一道熟悉的机械声传来,【是】与【否】的选择,就悬于眼前

听着愈来愈清晰的混乱与警报声,

【离开...离开...】

两个大字不断浮现,

一切皆如此恐怖而陌生,

此时,他已然失去了关于时间的概念,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有多久,外面的世界又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只得缓缓走下了水晶棺,上浮似乎也终于停止,舱外的警报与隐约的惨叫让他的混乱的脑海愈发疼痛。

这时,望向手中的血,

“作为英雄,时刻都得展现出自己最帅气最威风的一面...”

他像是想起什么,黑曜色眼眸中淌过些许星点,然后手轻轻一拂过,血便消失了,

起身向着舱门走去,

眼前,巨大的拉伸式阀门随即打开,内外气压对冲下,

剧烈的冷空气却伴随着暴雨从外面冲进来

两道身影站在两侧,似乎已等候太久太久,

以完全相反的语调,伴随着浅浅的铃声轻响,一个明媚,一个阴郁

“早安,哥哥。”

身高样貌完全相同,金色的发丝仿佛朝阳蘸上微光,少年左耳带着颗星星的耳坠,少女右耳带着只白羽,

皆长着双如宝石般异瞳,

俨然,一对双生子

两人向着这边跑来,

少女开朗欣喜的看着姜一笑,一整个抱住姜一左臂,眯着眼撒娇,少年沉默暗沉的低着头摆弄着刀,空出的手则轻轻抓住了他的右臂袖口,

看着这两个久违了的熟悉面孔,他愣了一下,

然后依然向着舱外走去,

随着一阵风迎面吹来,映衬着暴雨中闪烁着的霓虹警灯,如恶鬼般徘徊冲撞的空袭警报——

眼前原来是一座再偌大不过的阶梯状广场,然向下望去,

此刻两侧尽是一愣后,便向着姜一齐齐敬礼,鞠躬,甚至是下跪的人,蔓延开去,几乎数十里,

极尽恭敬,祈盼

这时,他才注意到,他的雕塑就在身后,高达百米,正是他最后一战时的姿态

“最后一位英雄啊!救救我们!!救救华夏吧!!!”

与此相似的声音仿佛倾世的潮水般翻涌,

而在视线尽头的那座高墙之外,如黑烟,如骷髅,如万千绝望本身的庞物——【终焉】,爬上高墙,在向着这座城,向着暴雨咆哮,

整座城的人都在逃,向着他,向着他身后的雕像,向着这位曾救过世界的人这里逃来

哭声,喊声,绝望的嘶吼,

一切声音在这场暴雨之中熔在一起,仿佛灭世的哀歌,在此刻奏响,

淋得整座世界皆支离破碎

而他此刻,眼见这一切,也终于明白了一切,

抬起头,看着雷霆之中那行催促般愈发醒目的字幕,

冰冷的机械声也在这灭世曲调之中,

感受着雨落在脸上,划过眼眶,滑落脸颊,像是活着的感觉,

不都说,生命应如夏花般绚烂,死亡亦当似秋叶静美,

再想起来...破碎的记忆中,

他活过了,也快死了,可前后两句却好像都与自己过往一生无关

可这世界,就要这样毁灭了

他其实从不是什么英雄,他从不胸怀天下,他只是个普通人,有着自己的梦想,有着期望的未来,想要爱上谁,恨上谁,想要不那么完美的做点坏事,拿别人的杯子去蹭一杯可续饮料喝

只是这一切...在成为宿主那一刻,

似乎就已与他无关了

......

于是在百万人的张望下,他们看着华夏消失十五年了的,最后的英雄,忽的抬起手,在空中莫名点了一下,

随即缓缓走动起来,一路上,所有人都为其让开位置,就连逃跑的更多人都停了下来,看着那个少年的样子,

渐渐与城市中心的雕塑,与记忆中华夏的那位英雄重合

越来越多的开始呼唤那个名字,

看着他缓缓飞向空中,如万丈光芒,向着那只终焉而去,

姜一就此临于半空,威风凛凛,他的身上仍穿着十五年前,迎战【最终终焉】时所穿的那件战衣,破损与鲜血依然沾染其中,

地上的人们,此刻死寂的心跳似乎也终于开始再次跳动,顷刻间,便如擂鼓一般

一切好像都没变,一切好像回到了十五年前那天,

他们英雄,重临世间,将会拯救一切

但他们不知道...

他们最后的英雄,却也早已身如朽木

姜一强吞下涌入喉咙的一口鲜血,看向下面的人们,看向那只终焉,

与百米高墙外,密密麻麻那扭曲爬行的巨物,天上飞舞的虫龙,黝黑死寂的残月,

支离破碎的一切一切

有人和他说过,所谓英雄...

就是永远都会给世界带来希望

于是抬手,

五行天向之力凝于手心,万千雷云聚集头顶,

雷光照彻间,有如天神

迎着终焉庞物扑来,

他只一沉手,将终焉握于手中,其里雷霆炸裂,威光溢城,

记忆全部复合,

他仰起头,金色眼眸爆燃出灼世的威光,若一颗黑夜的明星升起

随即,一把赤色长刀若撕开天幕的红渊般在这座城池,在姜一的手中浮现,

而他只脚下一踏,身型消失,下一瞬,一刀绯红刀光即譬如星河倒挂,远曳而去,

转瞬间,仿佛映衬着那漫天雷霆,

竟有风林火山从漫天齐齐落至,

随着刀光荡在狰笑着俯瞰这座城的巨型高阶终焉身上,

伴随着剧烈的吼叫声,悠远空灵,便将其整个淹没

连渣子也未剩下

这时,地下满城也都静了,

只有隐隐风声和着城外万千终焉潮的哀歌。

而姜一临于顶空,只望去一眼,一个更甚于终焉潮的,仿佛符箓,仿佛炼金般的五行封禁大阵便陡然展开,浮于空中,

并且,仍未停止

风、雷、冰、铁、火…

越来越多的元素一层叠着一层,一术加之一术

渐渐竟若攀天之高,

力量在其里不断聚集,压缩,发出隐隐恐怖的低吭,就仿佛末日天使吹响的号角

而这时,

在这片充斥着无法呼吸的震撼与寂寥空洞之中,

只有一个声音,

仿佛向着城下百万人,又仿佛向着城外无数终焉,

宣告:

“...有我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