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长当即拉着我要去找小吴。
跟着他刚走出收费亭,忽地意识到不好。
除了收费岗亭、广场、亭子四角有昏黄的灯光外,四周里黑黢黢的,一阵阵夜风吹过来,浑身冷飕飕的,阴气逼人。
“站长,我不能离开啊...也没人替我,万一有过车,司机一看没人值守,我会被投诉的。”
尽管已经打算辞职,但我还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人。
也可能是前几年养成的良好的职业习惯。
“没事,这个时间没车过来的...你放心吧!”张天明大大咧咧的说。
“那不行,万一有车经过呢?人家一投诉,你再给我美言几句...”
咳咳...
“我辞职后,还想在体制内,找一份好工作的呢。”
我拿刚才他说的原话来回怼他。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想让他顺利的证明什么。
我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的。
岗亭外,阴冷的夜风让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
看一眼手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再有六个多小时小吴就会来接班。
“呼,呼...”
“刚才是我一着急,口不择言,对不起...我道歉!”张天明一龇牙,整个驴脸被大嘴巴子占据了大半。
“呃,张站,再过六个多个小时小吴就来接班...有话你当面问他,我也听听,咱们三堂对质,岂不更好?”
张天明没想到我会有如此提议。
他支吾两下,目光朝果园方向看了两眼。
果园那边黑漆漆一团,什么也看不到,只有近处的白杨树叶随风摇摆的沙沙声,还有风吹过地面沙石窸窸窣窣的声响。
为打破尴尬,我掏出自己的白将军香烟,递给张天明一根。
“张站,有点冷,抽根烟暖和一下。”
张站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的伸手接过我的那根烟。
那根烟在他手中转了一圈,都没有放在唇边要吸的样子。
妈的,还嫌我的烟差吗?
我如果有你收入的一半高,我也天天抽华子...有钱谁不会花!?
我点着了自己的打火机,凑过去客气的要先给他点上。
他竟然慌乱的后退两步,一边将那根香烟夹在耳朵上,一边摆手,“别,别,别过来...”
“怎么了,张站?风里冷,抽根烟暖一下嘛...”
我还是按着打火机,腾腾的火苗随风轻轻摇摆,象娱乐行业热情的迎宾...
“一会儿再抽,我现在不想抽...”
张站长再次后退两步,拒绝我为他点烟。
我心里暗骂两声,同时又生出了一丝疑惑,但还是为自己先点着了烟。
吐出一口烟圈,我冲他自嘲的一笑,说:“我的烟不好...站长是嫌弃我吧?”
“小刘,这是哪里话?”
张站长说着,竟然表情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那张黑驴脸因疼痛而扭曲变形,肌肉拧巴成了一团。
“你怎么了,站长?”
我关心的问
了一句,伸手就要去扶他,刚碰到他的胳膊,他竟然象触电一样,仓皇的避开我。
“我,我...又肚子不,不,不舒服...你别,别碰我...”
不让碰他?
就在方才,我们还互相拉扯胳膊来着?这会儿,咋又不让碰了?
真特么的奇怪!
我看到,张天明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转身就朝红墙大院那边急切的小跑而去。
“我去方便一下,肠胃病又犯了,一会儿就没事的...”
他好象自言自语,又象是跟我说似的。
我本想跟过去表示一下关心的,但身后是岗位,不能空岗。
望着他狼狈的背影,我狠狠抽了一口烟。
一转身时,发现一辆灰色的轿车,开着小灯,缓缓朝我的窗口方向滑行了过来。
“还说没车呢...这不就来了?真是的!”
我赶紧丢掉烟蒂,紧跑几步进了岗亭,为轿车刷了卡,抬起了横杆。
开轿车的是一位戴眼镜的年轻人,他接过我递过去的通行卡后,惊魂未定的说:“师傅,前面好吓人...”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关切的问道,同时顺着他的目光扭头去看。
他看的竟然是苹果园方向。
恍恍惚惚一团,我什么也看不到。
“那边突然起了团雾...一点路况也看不到了,我幸亏点了点刹车,就看到从我车前面走过去了两个人。妈呀,我差一点就撞上他们...”
“那两个人还朝我瞪眼,骂骂咧咧的...我特么的不是急着赶路,就停车和他们对骂了!真是的,没一点儿素质...”
我随口道:“就是,没出事就好,出门在外,平安最好了...什么样的人都可能遇见,师傅别放心上,影响了自个心情...”
眼镜年轻男子朝我说了句谢谢,又说:
“也是哈,真是人不可貌相。刚才的黑胖年轻男人,和他扶的老太太,看着都挺憨厚老实的样子,没想到素质这么差!”
一听他提到憨厚老实的外表,我顿时想起了吴墩。
于是,我顺手摘下墙上的一个工牌,这个是吴墩的胸卡。
上面有吴墩的相片。
我朝眼镜男子一展示,笑问:“师傅,是不是很象上面这个人?”
“对对对,就是他。”那人只看了一眼,立即问道:
“他是你们收费站的员工,不会吧?...”
我笑了,道:“不是的。这个是我们同事,素质挺高。你看到的那人可能是他的堂兄弟之一吧...祝您一路平安!”
我说了一句敬语,意思是他可以走了。
那眼镜男子这才朝我挥了挥手,一加油门,车子很快驶离。
这大晚上的,吴墩不睡觉,出来干吗?
不会这么巧,真的是他吧?
他扶的老太太又是谁?难道是他娘?
怀着疑惑,我端起茶杯想喝口热茶的,却发觉刚泡了不久的茶水竟然变得冰凉。
只呷了一小口,我就起身将凉茶吐到岗亭外面。
今晚上真是怪事不断。
看了一眼红墙大院方向,也不知道张天明的肚子好受一点没有。
我掏出手机拨打了他的号码。
同事之间,知道别人生病不舒服了,起码的安慰应该还是要有的。
但对方的手机长时间震铃,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操,张天明不会掉到茅坑里去了吧?
岂不成了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还是只顾着爽快排泄,忘记了带手机?
我站在岗亭外,朝大院方向看了几眼,那边灯光影影绰绰,若有若无的,象在团雾中一样恍惚,不真实。
特么的,难不成那边起雾了?
这雾是从果园方向飘过来的?
带着心头一团疑惑,我抬头看看天空。黑色的天幕上,有几颗模糊的星星在眨眼。
一点有雾的迹象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收院站大院那边的灯光不清楚?
平时依稀可见的果园,也看不清状况了?
我再次拨打张站长的手机。
震铃好久后,才传来一个隐忍着痛苦的男人声音:“小刘,有事吗?”
一听就是张天明因痛苦而变形的腔调。
“你没事吧,张站?”我佯装关心的问道。
“有点不好受!...急着赶回来,还没吃药,能麻烦你跑一趟,给我把药送过来吗?”
“药就在我一楼门口的传达室...是一板黄色药片...谢谢你啊,太疼了!”
不等我说话,张天明在那边就挂了电话。
我去,这不是商量,这是通知,是命令啊。
看来,我必须得空岗跑一趟给他送药了?
天呐,万一空岗被投诉罚款,岂不又...
我的心情一下便不好了起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