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哪怕是...忤逆圣言!

秦韵顺着张正的视线望去,然后拿出装着银票的木盒,递给了他:

“确实入秋了,张院长,我们今日来捐银子,养济院刚好可以用买过冬的厚衣裳。”

“上次不是说过了,以后不用再来养济院捐银子。”

张正目光还是盯着随风飘散的落叶,没有接过她手上的木盒。

再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第二天还不是要被那群领着俸禄,不干人事的蛀虫抢走。

秦韵微微一怔,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张正视线缓缓移到木盒上,轻轻叹了一口气,抬起枯如树枝的双手行礼:

“那张正在此谢过苏夫人,谢过苏小姐,谢过这么多年来永世书坊的大义之举。”

张正从三十二岁开始在养济院当院长,现在已是古稀之年。

他在这里待了整整三十八年,从未离开过。

而他在养济院的三十八年里,永世书坊是唯一一个坚持捐钱的,多年来没有缺席过一次。

秦韵总觉得张正说话怪怪的,但既然收下了银子,她也没再多想。

张正在目送秦韵和苏念安离开后,独自去了他那个破旧的小房间。

他拿起书案上的老旧账册,从第一页开始扫视。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三十八年来各个地方捐赠信息。

一页一页慢慢扫视完,停在了最后空白的地方。

拿起一旁的宣笔,右手微微颤抖,一笔一划缓缓落下:

开宝四年,八月十一日,永世书坊捐赠白银三千两。

宣笔放下,又拿起,在刚刚的的字迹下写下一行话:

张正感谢诸公义举!

张正合上账册,清点出厢房里所有的银子,放在了秦韵拿来的木盒中。

一整个下午,张正把所有的银子都分给了养济院内收养的人。

并要他们全部离开,不准再回来。

原本热闹的院子里,变得冷清下来。

只剩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若有所思地看着张正,他挠挠脑袋,把藏在衣服下的银钱又拿出来。

“张爷爷,大盒子里的钱都分完了,爷爷怎么办,我把我的一半给爷爷。”

张正下垂的眼角弯起,一只干枯的老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好孩子,爷爷屋里还有银子。”

“记住爷爷的话,这个银子不要轻易拿出来。”

“谁都不要给,只给自己用,听明白爷爷的话了吗?”

小男孩重重地点点头:

“听明白了,他们都走了,爷爷不走吗?”

张正摇了摇满是白发的脑袋,抬眸看向半空中的夕阳。

“爷爷不走了,太阳要下西山咯,爷爷也要落地归根了...”

小男孩似懂非懂,朝着张正挥了挥手:

“张爷爷再见。”

“再见...”

再见,这个从根上就已经烂透了的大周王朝...

一天后,京城只剩下了三座养济院。

城西养济院,一夜大火,烧的一干二净。

只剩下两颗焦黑的老树根。

不知道明年春来,能不能重新焕发生机,长出新芽...

...

许安养伤的这几日,白天江辰帮他换药,晚上则是秦韵帮他。

三日后,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只是疤痕一时半会还消不掉。

不过他倒觉得没什么。

男人嘛,身上留几道疤很正常。

作为一名清倌人,只要脸没事就行。

再说了,平常又没人能看得到他身上的疤。

除了特殊的女人,在特殊的场合,做特定的事外...

又是一个如往常般纸醉金迷的夜晚,许安倚靠在醉仙楼二楼的一个安静角落。

看着下方莺莺燕燕的夫人,以及游走在她们之间的清倌人们。

他的思绪开始渐渐飘散。

没办法,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爱胡思乱想的。

之前毒害原身的人找到了,马上就要被问斩,今后许安也不用再每天担惊受怕。

如今醉仙楼一直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每日就算不接客,都有人养着自己。

来自陆永大冤总的馈赠~

由于不用再着急挣钱,赎身离开醉仙楼的缘故。

许安迷茫了,也躺平了。

今晚有好几个夫人找他,都被他给委婉拒绝。

找的借口很简单,身上伤还没完全愈合,与女人过分接触会让伤口裂开。

到现在许安一个客人都没接,不知道被王妈发现后会怎么说教他。

没有了来自暗处的安全危机后,他倒觉得醉仙楼还挺好的。

吃的好,穿的好,看的好。

但这一眼能望到头的人生,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拜托,许安可是个穿越者欸!

就这么平淡地生老病死,对得起他穿越者的身份吗?

看看其他的穿越者,哪个不是成就一方世界主宰或者问道长生。

不说做到他们那样惊天地泣鬼神,至少也得做出一番成功的事业吧。

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许安一拍大腿,顿时觉得热血涌上全身。

他要自己开一家青楼,自己当老板!

那好像还是需要先挣钱赎身,兜兜转转许安找回了初心。

一个字:

搞钱!

算了,今晚偷会懒,明日再说。

...

大周皇宫,祁云殿。

将近中秋,高挂夜空的明月越发圆亮。

华贵的闺房中,李清寒趴在案桌上,一旁是几只散乱的酒壶。

秀云轻轻推开闺门,小心翼翼地走到李清寒身旁。

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酒味,她柳眉紧紧蹙起,俏脸上是深深担忧。

自从李清寒被皇上禁足后,夜夜把自己关在闺房内宿醉

以前滴酒不沾的公主,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秀云满眼的心疼。

“公主,时辰不早了,我帮你褪衣歇息吧。”

秀云俯身在李清寒耳边低声道,轻轻推了推她的玉肩。

李清寒缓缓抬起臻首,侧身看向秀云,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秀云,没酒了,我还要喝,你去给我拿。”

“砰——”

秀云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酒壶,往桌案上重重一拍,眼眶微红道:

“公主!我知道你不想嫁给镇南侯的世子,但这是皇上钦定的事,没有办法...”

“就算你每日喝的烂醉,也无法逃避这件事!”

李清寒闻言,微微一愣后,随即自嘲一笑:

“我只是不想清醒着,不愿面对事实。”

“至少在酒醉的那一刻,我能短暂逃避这个残酷的真相。”

话音落下,她忍不住喉咙哽咽起来,美眸中的雾气渐浓。

秀云把她轻轻抱在怀中,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

“我知道...我都知道...”

待怀中的人情绪稳定下来后,秀云轻声问道:

“小姐,你心里有喜欢的人吗?”

李清寒听到她的话,内心一颤,脑子不自主想到了许安。

“什么是喜欢?我不知道...”她喃喃自语。

秀云眸子莫名地看向她,若有深意。

“就是你刚刚心里出现的第一个人。”

李清寒没有回应,但秀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没有猜错,也不可能猜错。

公主表现的那么明显,自己在她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意呢。

许安,你把公主害的好惨...

秀云神色犹豫片刻后,从怀中掏出一个话本,放在了案桌上。

“公主你知道许宣和白素贞的故事吗?”

“不知道。”

李清寒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话本,封面写着《白蛇传》三个字。

“还挺有趣的,公主不妨看看。”

秀云轻笑一声。

《白蛇传》话本她在几天前就看过了,但一直不敢拿给李清寒看。

她害怕李清寒见到许宣与白素贞之间的爱情故事后,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举止。

但她此时此刻想明白了,与其抱着遗憾过完短暂的一生,不如勇敢这一次!

秀云实在不忍心看见你现在痛苦的模样,更不愿你以后都这般痛苦...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秀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哪怕是...忤逆圣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