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头香

杨四瘫坐在地上抱头嚎哭,脸色白得吓人,显然已经快被吓破了胆。

“杨四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许老梆子是啥人你该知道,这事终究是因我家而起。”

“我徐老梆子求你看在娃儿还小的份上,别找他娘两的麻烦,我跟你回去,给翠芬偿命。”

爷爷虽然大字不识,可骨子里就恩怨分明。

他搀起杨四,就要跟杨四回去偿命。

这时候张老道抬手拦下了爷爷和杨四。

“许老哥就算你去一命抵一命,只怕这事也没法善了。”

一听张老道说就算我家赔条命这事都没法善了,爷爷也彻底没了方寸。

“赔条命还不够?难道要我老许家在多赔几条命?”

“许老哥,这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随后张老道告诉我爷爷他们,其实我爹并非是诈尸。

是山里一只成了气候的黄皮子想夺妖灵、食我血肉,便占了我爹的尸身作怪。

万物有灵,狐鼠之辈活到一定寿数便能开启灵智成精成怪,但狐鼠之辈难有化人之术。

狐狸想化作人形,便带头颅拜月,黄鼠狼则是钻入尸体腹腔,占据尸身操控行动。

听完张老道这番话,爷爷也立马想起来,我爹诈尸回来叫门那天,他去坟地看过。

坟地周围的确有很多动物留下的脚印,现在一想,那些脚印不就是黄鼠狼的?

“此事的确因许家而起,许家的事又是我失职所致,说责任大家都有。”

“但要说该偿命的,却是那只黄鼠狼。”

就连提着菜刀来我家砍人,杨四都是迫于惊吓,不然就冲我爹诈尸这事,他也不敢闹这么大。

现在让他去找一只成精的黄鼠狼报仇,他更不敢。

没有多想,扑通一下就给张老道跪了下去。

“张老道不…张神仙,我知道您是能通晓阴阳的能人,求您救救我啊!”

“要是不报仇,翠芬她…她一定会怨我,非得拉我陪葬啊。”

“起来吧我说了这事大家都有责任,我岂会不管,除掉那只黄鼠狼不难。”

“但你媳妇无辜横死,本就带着怨气,你们抬着尸身到许家讨要说法时,尸身又被狐狸抬了一下,若处理不善,恐怕头七一到,会惹出大乱子。”

杨四媳妇的尸体,那天是在很多人面前突然起尸。

当时大家伙都以为是杨四媳妇死的冤心头憋着气。

谁想到,是被狐狸给串了气。

民间有种说法,尸体停放时最忌讳猫狗这类动物,因为很容易诈尸。

有的管这种现象叫串了气,有的则说成尸体被某某东西抬了一下。

“张神仙,那这事咋整啊?”

所有人都把张老道当成了救命稻草。

张老道略微沉思后开口说:“我收拾下东西,你们多准备些香烛纸钱,等会一块去给死者上香。”

“至于那只黄鼠狼,今夜我便设法除掉它!”

收拾好东西后,便有杨四带着我们全家和张老道一块去吊唁。

其实一开始张老道是不打算让我妈带我去的,不过他想了想后又改了主意。

其中有何缘由,他没说。

到了家门口,杨四说啥也不敢进屋,最后还是张老道带头进了屋。

还未搭设灵堂,尸体就在堂屋门板上停着。

明明是大白天日头高照,杨四家堂屋里却明显要比外头温度低,阴冷阴冷的。

屋子里还返着潮,气氛压抑中透着诡异。

找来烧纸用的火盆后,张老道便让杨四带头祭拜。

杨四吞了吞口水,畏手畏脚跪在地上,划了几次好不容易把火柴点着,结果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别说把香烛点着,就连那一点就着黄纸钱,都点不着。

火柴一碰到,呼一下就灭了。

像是有人站在旁边,把火柴给吹灭了。

杨四当时就吓得把火柴、纸钱扔到地上,连滚带爬往张老道身旁躲。

“你……你们看到了吧?我没给翠芬报仇,她…她不肯啊!”

我爷爷咬了咬牙说:“我来试试,她有怨气,就让她冲我来。”

爷爷刚走上前,尸体一下直挺挺坐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他。

这下,除了张老道之外,谁都快吓破了胆,当然还有尚在襁褓里的我,一点反应没有,反而睁着眼睛,很好奇的打量着。

“杨四你老实说,你跟你媳妇是不是关系挺僵,你对人家不好?”

张老道突然问了这么一个有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杨四却被这问题吓得扑通一下又跪了下去,冲着尸体就磕头。

“翠芬啊,我混蛋!我该死!我好吃懒做耍钱喝多了还打你!”

“我给你磕头了,你别吓我了成吗?”

“你啊你,怪不得人家逼你去报仇,不去就要拉你陪葬,但凡对人家好点,人家也会念及夫妻之情。”

张老道恨铁不成钢的训了杨四一顿。

香烛纸钱都点不着,明摆着死者怨念太大,不肯受人祭拜。

我爷爷想了想试探着问张老道,可不可以让杨小树来带头祭拜,没准看在孩子的份上,死者能接受祭拜。

张老道不仅一口否决了这提议,还再三警告在事情没妥善处理好之前,绝对不能让杨小树来祭拜。

最好先送孩子去亲戚家住几天。

张老道给出的解释是,亡灵鬼魂这类阴物作恶,大都是心存执念。

杨四媳妇本就是横死心存怨念,偏偏杨四又是个不顾家的混账,这么些年杨小树是母亲一个人拉扯大的。

死者心里头那能放下孩子,只是这会被怨恨蒙蔽了这份牵挂,一旦让死者看到孩子,激起那份牵挂,势必执念更深。

按习俗,给死者烧的第一炷香、第一张纸钱,必须跟死者有莫大关系才行,不然死者收不到。

杨小树不能露面,杨四烧死者不接受,我爷爷他们一靠前,尸体就起身怒目圆瞪。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最后张老道叹了口气扭头看向我妈说。

“死者不受祭拜,现在只能你带着孩子试试。”

我妈当时也吓得够呛,可她还是一口应了下来。

因为在我妈看来,这事我家必须负起该负的那份责任。

随后我妈便按张老道教的,跪在火盆前,说了前因后果诚诚恳恳磕了三个头,在开始烧香烧纸。

一开始也点不着,但在我哇一声哭出来后,香纸蹭一下就点着了。

“张神仙,着了、点着了,翠芬肯受祭拜了!”

我妈喜出望外,张老道却依旧是忧心忡忡。

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我爷爷他们挨个烧了香纸。

祭拜完,张老道给了杨四一万块钱嘱咐他抓紧请人操办后事。

若亲戚朋友不敢帮忙就花钱请,一定得大操大办。

我爷爷他们也惊了一下,没想到张老道穿的破破烂烂,竟然这么有钱,出手就是一万。

在当时,一万块可真不是小数目。

“张神仙这咋能让你出钱,这钱得我们家出啊,砸锅卖铁我也凑够。”

“许老哥,娃娃是我徒弟,这钱谁出都一样,你真想帮忙的话,今晚还真有件很危险的事,得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