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的反应让韩慎懵了,他眼睛惊疑地转了转,“这遗诏有什么问题吗?”
懿姝也没想明白这遗诏有何不对,可沈晏的脸色是她所见前所未有的阴沉。
沈晏这人在她面前虽然嬉皮笑脸,可在外确是个严肃正经的人,他心思又沉,心中即使再有什么情绪,在面上也不易显露。
遗诏有问题?
沈晏苦笑一声,长长叹了一口气,敛了神色,目光定定地看着韩慎,一字一字地说:“韩大人若现在将这密诏拿出来,就是一道催命符!无人能保你!”
韩慎一下愣住了,“怎么可能?我没记错啊,上面清清楚楚写的……”
沈晏声音低沉,“有定国剑,有这道密诏,韩太守认为谁会谋反,那他就是反贼,你可以用这把剑杀了后宫干政的太后,也可以以勤王救驾的名义造反!”
韩慎越听越愤怒,“我怎么会?你胡说!这遗诏怎么会是这个意思?”
懿姝恍然,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沈晏闭上眼睛,“我也希望我在胡说。”
懿姝抿了抿唇,“韩大人冷静,你细细想想。”
韩慎从愤怒,到不解,再到惘然,他喃喃道,“先帝怎会如此待我?不会的!不会的!”
沈晏看他眼睛都烧红了,泪水不断地落下,喟叹一声,“或许先帝没有预料到陛下会杀你,或许是你意会错了先帝的意思。”
韩慎抬头看向沈晏,抖了抖唇,“先帝是什么意思?”
沈晏低声道:“在我看来陛下赐给你宝剑定国,是要你在朝堂为难,国家大乱时能够安定国家,力挽狂澜的。”
“甚至……”
韩慎急道:“甚至什么?”
沈晏定定的看向韩慎,无比认真,“甚至给了你废立皇帝的权利!”
韩慎愣住了,“你,你是在开玩笑吗?”
沈晏摇了摇头,“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先帝要借陛下的手除掉你。”
韩慎直接否认,“不可能!”
他刚说完这话,又开始怀疑,“那先帝为何不直接对我说?”
沈晏说道:“你要是连这也想不透的话,就好好做个太守吧。”
韩慎忽地抱头低声呜呜的哭了出声。
沈晏暗自叹息,安安静静地等着他纾解完情绪。
其实,他也不太能理解先帝是以什么样心态留下这样一个遗诏的。
救不了韩慎的命,反而会将他更快推入死亡。
想要杀韩慎的话,直接杀就好了,错处一堆,随便拈出来一项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或许是因为先帝太过于信任武成帝了,只以为对他说了沛阳和韩慎的重要性就能保韩慎的性命。
可却忽略了,武成帝这个人多疑、寡恩。
不能用人不疑,不能使良将善终,不能使人心臣服,只能坐困愁城。
韩慎终于止住了眼泪,然后看向沈晏,声音可怜,“那我这个遗诏是不是就不能用了?”
“不能用了。”
韩慎黯然,“我的罪会不会连累家人?”
沈晏苦闷地揉了揉眉心,“肯定会!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我会尽全力保你和你家人的。”
韩慎手足无措起来,正要说什么,却被沈晏拍了拍肩膀,“让我好好想想吧。”
韩慎也知道他十年前犯了好多案子,都够抄家灭族了。
他默然,“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不用连累家人了?”
沈晏抬眼看向韩慎,“你若好好活着,就都有希望,可你若敢自裁,我就无法帮你,陛下若下旨祸连你的家族,也是我无能为力之事。”
韩慎脸色惨白。
沈晏半眯起眼,“虽然难,可我一定会保你活着,不祸连你的家族!”
韩慎瞠大了眼。
“所以,你给我好好活着,明白吗?”
他的话语沉重,带着不容辩驳的威势,却让韩慎的心定了一瞬。
他咬紧了牙齿,“好,要我做什么,我配合!”
……
沈晏、懿姝走出了刑狱,天空仍然飘着毛毛细雨。
懿姝叹了口气,“韩慎的事,你有几成打算?”
沈晏为懿姝撑起伞,漫声道:“现在不能确定了,多了一个变数。”
“遗诏?”懿姝侧目看向沈晏。
沈晏点了点头,“对,只要是诏书,都是一式两份,也就是说宫中有备份。”
“如果有人得知了这个消息,将宫中的诏书找了出来,就回天乏术了!”
懿姝蹙眉,“难道在丞相府?”
“不会,先帝的圣旨都是封存的,应该是在秘书省。”
懿姝道:“我去盗过来?”
沈晏有些意动,“殿下有几分把握?”
“只要能找对地方,这又有何难?”懿姝轻笑两声,“以前,潜入敌方军营的事,我可没少干。”
沈晏见她眉开眼笑,似是颇为得意,心里也顿感轻松了起来,“你这就是恃艺胡为了?难道真不怕遇到什么高手?”
懿姝挑眉,“我都是挑着点观察过才去偷袭的,除非他们找几个顶尖的高手布一个我看不出的陷阱,才有可能困死我,但我又不蠢!”
“告诉你啊,他们这么干过,还有不少刺客呢,都给我当点心了。毕竟,顶尖的高手可不多。”
她说得眉飞色舞,令沈晏失笑,这是他没接触过的世界,可见懿姝这样开心,他也不自觉的柔和了眼神。
“殿下有没有想过做个侠客,行侠仗义,游遍万里山河?”
“没有想过,从十岁那年,我就想当一名将军了。不过,倒是想过等到年老时,就一个州一个州的走,去看书里描写过的那些美景。”
沈晏侧首,“如果有一天,我们做到了想要做的事,就结伴同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