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姝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今日,若不是我们准备充足,只怕我被生吞活剥了,父皇也只会看着。”
“……我知道会这样的,可我还是会难过。”
“殿下——”
懿姝打断沈晏想要安慰出口的话,“我能承受的。”
沈晏不再说话了,他明白了这一刻的懿姝是想要诉说。
懿姝怔怔地看着沈晏,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路上只会背负着仇恨孑孓独行。
即使同沈晏当初结盟,也没有减轻她心里的重担半分。
可刚才当沈晏对她说不疼了,说能再强一点就好了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身后有一个姗姗来迟,想要保护她的沈晏。
“我还有和我生死与共的同僚、挚友、下属,亲人。”
懿姝顿了一下,眼神黯然,“还有一个陪我受苦的你。”
沈晏跳动的心脏狠狠地收缩了一下,血脉都在轰鸣。
他抖着声音,似是在隐忍一般,“你再说一遍。”
懿姝唇角微微勾起,笑得苦涩。
“你对父皇说你要做孤臣,我很难过。沈晏,你不该是这样的,你该——”
懿姝说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她,再过两年,沈晏便会坐到左丞相的位置,同韦承安分庭抗礼。
可现在做了孤臣,就意味着他可能不会再升迁了,还要面对未知的危险。
沈晏半托起懿姝的脸颊,看到那双好看的杏眼中,浮起一波粼粼的水色,软了声音,“殿下,不必愧疚,臣心甘情愿。”
见懿姝怔怔地看着自己,沈晏温声说,“殿下知道什么叫做心甘情愿吗?”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词,而是最自私的词。这个心甘情愿只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心愿而已。”
“所以殿下,不要被别人的付出去绑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懿姝笑了笑,“你好像总有很多歪理,可仔细一想又有些道理。”
“本来就有道理!殿下不畏困难,会迎面直对是好的,可是心里又太软,太重情,这样会容易受伤的。”
懿姝拧了拧眉,“我也没有太软吧。”
“所以啊,别为我烦恼!做孤臣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懿姝深吸了口气,“你今日同父皇说了什么,还不让我听?”
沈晏苦笑一声,“今天朝堂之上,殿下打杀四方,咱们也算是小胜一场了,可却也提醒了陛下。”
懿姝沉眸,“所以,父皇想为你赐房,赐婚。”
沈晏点了点头。
“那你是怎么应对的?”
沈晏轻笑出声,“我对陛下说,我不能人道,早绝了成家立业的心,只求报效朝廷。”
懿姝怀疑的看向沈晏,“你……你又在开玩笑逗我是吧?”
“我没有啊,陛下还请了御医来看,然后诊断后相信了。”
懿姝不可置信,能不能人道,她不清楚吗?再说了,跟在她父皇身边的御医李泰,只忠于她父皇,是绝不可能买通的。
沈晏看穿了懿姝心底所想,“不巧,我手中有李泰的把柄,可这个把柄我不能对你说。”
懿姝默了默,“所以父皇是彻底放心你了?”
沈晏点头,“算是暂时放心了吧,毕竟在陛下看来,我这样的身子是祸害不到你了。”
“殿下,萧将军求见殿下。”方碧禀告。
懿姝正欲起身,却被沈晏推了回去,“殿下不是累了吗?先休息一会吧,臣去见萧将军。”
懿姝迟疑了下。
沈晏道:“无事,不会失礼的。”
懿姝确实有些累了,见沈晏这般说,也不再坚持,就点了点头。
沈晏帮懿姝调整好睡姿,“殿下先睡会,等用完午膳后,咱们出去逛一逛。”
“去哪?”
沈晏却没有回她,俯身亲了下懿姝的额头,帮她掖了掖被子,“去了不就知道了?快睡。”
沈晏安顿了好懿姝,就去了松茂堂。
萧静海见懿姝没有来,问道:“公主不在吗?”
沈晏点了点头,“殿下有事脱不开身,就让我招待萧兄。”
萧静海也不在意,他本来就是要寻沈晏的。
坐定之后,萧静海说道:“行简那日问我的问题,我想了许久。”
沈晏不急不缓地将水煮上,才道:“那萧兄的答案是什么?”
萧静海沉声道:“就如行简所言,太平盛世是国家安定,外无强敌。可现在的大郑却绝非如此。”
“前朝覆灭后,国土一分为二,大郑虽然占了大部分的土地,可仍有三分之一数掌控在赵国的手中,还有西夷等部族环伺。”
“朝堂上有韦氏乱权,外有门阀氏族侵利。”
沈晏喟叹一声,“萧兄说的是。”
萧静海怅然,“朝堂之上若不清明,只怕还是要乱的。”
沈晏说道:“自然是要乱的,可也不能乱到无法收拾的局面。”
萧静海疑惑,“行简何意?”
沈晏说道:“不破如何能立?”
萧静海怔住,破什么而又立什么?
沈晏将茶沫倒入滚水之中,才道:“萧兄,以为陛下如何?大皇子如何?玉安王又如何?”
萧静海听到玉安王时,心猛地一跳,脸色大变,“……你?”
太后偏爱玉安王,是满朝皆知的,在先帝病重之时,就多次提出要废掉武成帝,另立玉安王为太子。
还差点引发了政变,这也让先帝最后留下遗诏,后宫不可干政!
也因为玉安王的缘故,即使武成帝已即位了十年,太后依旧把持着权利不肯交出。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可太后和玉安王就如同悬在武成帝头上的一把利剑。
所以当萧静海听到沈晏提到玉安王时,才会心惊,可他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如果沈晏同玉安王有勾结的话,就不会站在韦家的对立面。
萧静海沉了沉眸,似是抱怨地说出:“行简,你总是给我出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