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办白事一直有一个说法,孩子比父母先死的,不能办葬礼。除非死在污秽之地......
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小贺摔死在了村头后的桃林里。
那时夏天日头正盛的时候,我和小贺约好了去村后头的桃林偷果子吃。
谁知道那天爷爷临时决定带我去镇上办事,想着能到镇上吃席,我果断爽了小贺的约。
等回来再约个时间去不就好了,反正他年长我几岁也经常说话不算数的,我如是想。
谁都没想到,一向熟悉爬树的小贺会被树枝扎到脚,从树上掉下来摔到石头上磕死。
接到消息赶回来时,小贺娘已经哭的晕了过去,小贺爹强撑着悲伤招呼大伙坐下商量小贺的白事。
大伙沉默许久,谁也拿不定主意。
“这孩子死在了桃树林,不算污秽地,到底不吉利,丧事得大办特办,去去晦气。”
说话的是我爷爷,在村里算得上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大家都叫他三爷。爷爷年岁70左右,见多识广,早年上过战场,晚年学过风水。总是神神秘秘的我都不大了解他。
村里的红白事基本都是要过他的手才能定下,村里人对他很尊敬。
“村后那片桃林我看挺茂盛的桃子又不错,怎么也算不上秽地啊?”一个中年男人嘟囔起来。
毕竟长辈要给小辈磕头发丧,这事传出去到底失了颜面。
爷爷吐出一口旱烟说道:“小贺这娃是子时出生的土耗子,本就与木相克,况且是桃林,加上出事又在正午时分,土木不容,阴阳不和,也算得上是大凶。
听爷爷这么一说,众人顿时慌了神,纷纷讨起对策来。
“先前说了,丧事不仅要办,还要大办特办,这七天之内,家里不能缺人,找几个和小贺这娃子年龄相仿的的孩子,每一个时辰换一次香火,烧一次纸钱。”
大伙细细听着爷爷吩咐,最后定下来人是我与村里另外五个年龄相仿的孩子,两个人一组四个时辰换一波。
我有点不理解爷爷的想法,因为里面就属我年龄最小,难不成我是凑数的?
二龙村就几十户的人家,人少小孩子也多不到哪里去。更甭说年龄相仿的。
“切记灵堂不能少于两人,就连上厕所也得找人代替你们,方可离开,知道了吗!”
“至于抬棺和压棺的人选,等我回去推算一下再来告诉大伙。
事已至此,我也没回家,直接就在小贺家安顿下来,当晚就开始。
和我在一起的人是白蘑,我和小贺,白蘑是铁三角关系。
如今小贺没了,我和白蘑心里也不好受,烧纸钱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其实小贺今天也叫我和他一起去桃林爬树的,但是我要帮奶奶放牛,就没同他去。”
白蘑抹着眼泪,言语中一片愧疚。
“我当时要是跟着他去就好了,没准拉他一把,他就不会......”
我和白蘑敞开心扉,哭着说我也爽了小贺的约,希望小贺不会怪我们.
屋外天已经完全黑了,隐约传来几声猫叫。
大人们搭起棚子后就开始打牌,喝酒划拳,时不时还有几句骂声传来。
小贺妈哭着给小贺缝被子,嘴里念叨着:“盖上被子我娃就不冷了......不冷了......”
第二日天刚亮爷爷就过来了,不晓得咋回事,我总觉得爷爷比昨天老了一点,明明什么都没变,又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昨晚我在家里仔细算过了,小贺这娃命理属土,桃林木气旺盛,又是头着石头而亡,石属金,土生金,金克木,木吸土,事出正午,这孩子怨气不小,得在压棺人前头加一个引路人。
爷爷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神色漠然,夹杂着几分我看不懂的情绪。
“压棺人和引路人最好要找和小贺这娃相熟之人,年差不过3岁,一路上喊着回家,小贺这娃才能安然下葬。”
话刚说完,小贺妈就拉着我和白蘑向大伙说:“小牧和白蘑这俩孩子平时跟小贺最要好,从小玩到大的娃娃,让他俩去压棺和引路最合适不过了。
白蘑父母常年在村外包种农活,家里只有年迈的奶奶,老太太架不住小贺娘的泣涕涟涟,只能心软答应了。
我望向爷爷,见他对我摆了摆手,我也只能应了下来。
这日我和白蘑是在夜里十点钟开始,一直守到第二天早晨6点。
前半夜我与白蘑还能坚持说闲话扯皮,到了后半夜,白蘑突然喊着要去蹲茅厕,扯了几张烧纸的纸钱便匆匆跑走。
抬眼一看已经三点,又到了烧纸的时候。
我麻利的将纸钱点着扔进火盆,上完香后又摆了三拜,嘴里说着爷爷下午教给我的话:
“小贺娃子乖,拿了钱财要吃饱。”
“小贺娃子顺,走在地府无人拦。”
“小贺娃子好,来世投个富贵胎。”
正当我把最后一个字念完,灵堂前忽地吹过一阵阴风,吹灭了一根蜡烛。
我没多想,重新点燃了一根蜡烛又把剩下的纸钱烧完。
不知怎么的,明明是夏天,可是到了后半夜总是冷飕飕的。
白蘑上茅房还没回来,整个灵堂就我一个人,怪瘆人的。
脑子里不自觉的就播放起了恐怖片,越想越害怕。
大半夜的又不能叫喊,身上竟然出了一层冷汗!
正在这时又好死不死地想起来爷爷说过,灵堂绝对不能只留一个人。
爷爷也真是,只说不能留一个人,又不说后果,这么轻飘飘一句话,谁会重视啊!
我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现下只能暗暗祈祷白蘑快点回来,快点回来。
“小牧......小牧......”
我以为是白蘑,视线看向院子里,却空无一人。
这下我真的慌了,心脏嘭嘭嘭,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那声音由远及近,一边“呵呵”笑着,一边叫着我的名字:
“小牧......小牧......”
此刻我确信这声音就在屋子里!
“小牧......小牧......”
我强使自己平复下来,听爷爷说过,心越虚命火就越弱,越有可能被脏东西缠上。
我深吸一口气,装作不经意,视线不停的环顾四周。
忽然,我听见头顶房梁上有咯咯咯的声音。
我缓缓抬起头,朝房梁上看去...
见到了我此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我看见,一个人形的东西,准确的说,是一张长满白毛的带血人皮!正挂在房梁上!
晃啊...晃啊...
是...小贺!
他挂在房梁上,当啷着个脑袋,内脏都空了!一下,一下的,用手扯着自己的人皮!
“小牧...小牧...
你能帮我把皮缝好吗?
这风吹得我好冷呀...”
“小牧......你失约了......”
“叽叽叽......”
从他的口中,还时不时发出一阵老鼠的声音...
“叽叽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