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得死

一个孕妇推着坐在婴儿车里啼哭的婴儿从他身后走过。

虽说大学毕业才不到一年,此刻的萧逸云却已明白职业病是个什么感觉了。

陈眠曾经给他的印象是孤僻,死宅,有点小聪明。

而眼前的他与记忆中相比,处处透露着不符与怪异。

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人的变化就能这么大吗?

理智告诉他,老同学相聚,应该去吃顿饭回忆一下往事乐呵乐呵。

但自从加入那个机构后,他就变得这么疑神疑鬼了。

比如现在,就是因为刚才陈眠那破绽百出的谎言,他的脑子就开始不受控地往那方面联想。

他开始不自觉的想要进一步试探。

萧逸云挤出一抹笑,“来,上我车,我载你去机场,顺便在附近吃个饭。”

怕陈眠拒绝,他又呵呵笑着补了一句,“不会不赏老舍长的脸吧?”

陈眠顿了顿,也缓缓僵硬地笑了一下,“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多见外啊,走,让我看看你车长什么样。”

陈眠一边说,一边用手抠着脸上凝固的血迹,见萧逸云用大拇指倒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停车道,然后转身带路。

他终于松了口气。

伸出手掌接了点淅淅沥沥的雨珠,往脸上抹去,试着搓去那些血渍。

“诶,老陈,跟上啊!”

“啊,来啦来啦。”

一路跟着萧逸云来到一处停在树荫下的车旁,盯眼一看,陈眠是真的有被惊讶到了。

“鬼鬼,这车什么牌子的,这么炫?老萧你混得可以啊,这才毕业几个月就开上豪车了。”

萧逸云毕竟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管心智怎样,被这么一夸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洋洋得意的,“这车是单位配备的,我哪买得起啊。”

“哦?什么单位?在哪高就啊?以后别忘了多提携提携老同学啊。”

“什么高就啊,就是一个官方机构的小职员,你呢,还没找工作,在家宅着啊。”

见萧逸云不想多谈他的就业单位,陈眠也没说什么,甚至可以说现在的他对此毫不关心。

他摸着后脑勺,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应付道:“额......这个确实是有点难以启齿哈,哥们这几个月在家打游戏打昏头了。”

“你看看你,还是和大学时候一样,就知道闷着头打游戏,”说着,萧逸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来,上车。”

陈眠点了点头,随即坐了上去。

座椅很舒适,后脑勺的靠枕也很柔软。

绕到那边的萧逸云坐上主驾驶,随即反手拉上车门,他爽朗一笑,“机场是吧,坐好了,让你看看哥的车技。”

陈眠呵呵一笑,“这是市区,你想飙车啊,分够不够扣啊。”

说着,他习惯性地做起了自己坐车时的姿势,靠着椅子,将双手放在双膝上。

萧逸云啧了一下,“你小子还是这么爱拆台,唉。”

他开始发动汽车,在看车身左右的行人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个东西。

那是陈眠的左手背上,纹着有一个赤红色的山羊头图案。

萧逸云整个人都是一颤,但很快恢复过来,不动声色的开始慢慢倒车上马路。

他对这个图案有印象。

身为诡异调查局刚入职没多久的职员,他和大部分新人一样,都有立功心切的冲动。

因此在其他老前辈都下班时,他还在档案室顶着一盏台灯熬夜钻研那些档案与资料。

而陈眠这个手背上的山羊头图案,他就在一篇被标注为‘鬼域’的档案中看到过。

由于从小记忆力绝佳,他记得特别清楚,那档案中有一份笔录,问的是一个超市店员有关一个公寓超自然事件的嫌疑人的线索。

在那个女店员的回忆中,那个嫌疑人有这么一个特征————————

左手背上,纹着一个诡异的赤红色山羊头纹身。

当时的办案前辈认为,这只是一种个体的癖好,与诡异无关。

但现在......

见眼前这段马路车辆稀少,萧逸云又瞥了眼陈眠左手背上那个纹身。

那山羊头的眼好像漩涡一般,将他的注意力给慢慢吸了进去......

“老萧!”

耳畔陈眠的喊声让萧逸云回过神来,只见车已经严重偏离原本的跑道,快要冲过马路中心的分割线,驶向另一侧了。

而说远不远的地方,一辆公交车正迎面而来。

萧逸云连忙猛打方向盘,在一顿操作后,经历了颠簸的车终于平稳地行驶回原车道上了。

他一抹额头渗出的冷汗,同时听得身旁的陈眠松了口气,接着便响起了吐槽声,“老萧你还说要秀车技,直接把哥们秀到沟里去了。”

萧逸云被迫笑了笑,“抱歉啊,刚刚走神了,在想单位的事情。”

陈眠配合着继续吐槽:“你们这些社畜是真可怕,开个车都能分心,我还是找点轻松的工作吧,免得以后像你一样在大马路上都能把车开进沟里面去。”

但脸色,却是悄然黑了下来。

刚刚萧逸云盯着他的手背看了那么久,他怎么可能没察觉到。

而且很明显,根据他把车差点开翻的表现,这个山羊头在他眼里很可能不是一个普通的纹身,甚至可以断定,这个萧逸云可能了解烙印的含义。

那么,怎么办。

陈眠的拳头不自觉捏紧,他明白自己此刻不应该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但接下来呢?

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与他告别吗?

那怎么能行?

既然他知晓了纹身的含义,那势必会对自己脸上的血产生怀疑,毕竟自己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的伤疤,那么这个血是怎么产生的就很让人浮想联翩了。

万一他怀疑自己杀了人,然后带警察突击自己的家,搜出了那把无限子弹的沙漠之鹰怎么办?

陈眠已经分不清这是合理的思考,还是无端联想杞人忧天了。

但有一点,他清楚。

自己绝对不能赌。

坐着的这辆车仍在马路上行驶,欻欻的溅起马路上的水滩,向着机场驰去。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雨刷停止工作,远边的天渐渐放晴。

叆叇的乌云将昏暗的光照在他脸上,陈眠缓缓看向了一脸心事重重,正在专心开车的萧逸云。

他的心头冒出一个可怕,却对他而言不可怕的想法。

他得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