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胜利的目光没有回避,与他对视着说:“现在我是站长,我要对农技站负责。把帐目交财政统一管,不是我周胜利定的,是县财政局下发的文件。”
梅良德的语气软了下来:“你是乡领导,能保证他们接了帐后会要我吗?”
周胜利说:“我只能保证他们按制度和原则办事,只要你符合留用的标准,我能保证他们留用你。”
梅良德提出了无理要求,“他们如不用我,我再回来。”
周胜利道:“你带着编制回来我们欢迎,没有编制就没有工资。”
梅良德语气强硬地说:“你是过河拆桥,要赶我走。我找唐乡长说理。”
他摸起电话:“喂,总机,给我接乡长电话……哪个乡长?龙山乡只有一个正乡长,副的不管用……对对,我有重要事情,你马上给我接过来……”
“唐乡长吗?我是农技站小梅呀,对,我良德。是这么个事,周副乡长刚才给我谈话,让我把农技站的帐交给财政所,但又不能保证我的工作……你说什么?要我听小周乡长的。他就在这旁边,你给他讲?”
他把电话听筒塞给周胜利,“唐乡长要给你讲话。”
周胜利接过了电话,里面传来唐宏胜缓慢却带有几分威严的声音:“小周吗?关于梅良德的工作问题,我的意见是继续留在农技站,至于工资问题,按以前的规矩办,不能他堂哥前脚刚走,他的工作后脚就丢了,让人家说人走茶凉。”
周胜利说:“唐乡长,我当面给您汇报得很明确,梅良德不是农技人员,没有地方出工资,咱们不能剥削人呀。”
唐宏胜知道周胜利是在变相地拒绝他,语气强硬地说:“财政纪律不能违反,法外还有人情,在不违反制度规定的前提下该讲的人情还是要讲。”
说完,他挂了电话。
梅良德在一旁听着,明白了唐乡长的电话没有起作用,几步跳到办公室外面,对着里面大声吼道:
“姓周的你把我扫地出门,想在农技站一手遮天,门都没有!”
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他被周胜利赶出来了。
而周胜利同样想让更多的人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故意不搭理他,让他把更多的人喊来。
果然,梅良德见周胜利不搭理他还以为是怕他招惹来人,更加大声喊道:
“你说我在农技站干活你不给我发工资,你是周扒皮呀?各位都来给评评理,他不给我发工资对不对?”
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和敞开的屋门,周胜利看到有些人围了上来。
这些人都是乡的干部,不好意思像路人那样围观,表面上作着劝说他的样子,实际上是过来看热闹。
周胜利拿着县财政局的文件和梅良德的工资表走出了办公室,对他训斥道:“上班时间你大喊大叫,影响了兄弟部门的领导上班像什么样子!”
梅良德一大步跨到周胜利跟前,喊道:“姓周的,你别给我装,当着大家的面你说,你凭什么要我交帐,凭什么不要我?”
他身高也是一米八多,比周胜利高出一个头尖,却比周胜利要粗壮得多。他到周胜利近前的目的就是要给他造成精神上的压制。
周胜利故意把语气放软,说道:“咱们农技站自身的事,有必要在外面说吗?”
梅良德以为他是理亏怕被大家知道,高声说道:“好事不怕人,怕人无好事。你做得在理,还怕当着大家的面说吗?”
周胜利问道:“你是要我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梅良德道:“当然。”
周胜利又问道:“你不怕我说明白了对你不好?”
梅良德迟疑了一下,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自管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谁是谁非让大家评。”
“好吧。”周胜利把手里的文件和工资表举了起来,“县财政局明确要求凡在乡里发工资的部门均不得私设帐目,帐务由财政所统一管理。你给自己做的工资表有严重问题,充分证明小金库留不得。”
梅良德反问:“我的工资表有什么问题?”
周胜利说道:“你的工资表标明,你是按小工发工资,每月按天数计算,今年二月份共是二十八天,你却领了三十天的工资。我问你,你即使一天假不请,多出的两天是哪来的?”
梅良德没有先前那样咄咄逼人了,但仍然没有认错的意思,“我记错了两天,减两天就是了,以这个借口开除我,纯粹小题大作。”
周胜利说道:“我重申一遍:不是开除你,是农技站和财政所,你符合哪边的条件就在那边干。”
梅良德张口结舌,吱唔了几声忽然气急败坏起来:“你狗X的……”
猛然间嘴唇上像被人搧了一巴掌,虽然没有声响,但却钻心地疼痛。
耳边传来周胜利的声音:“你坑骗国家的工资,名字当中不应该有好个‘良’字,你叫没有德。”
如果那个时候有一部高速摄像机在现场拍摄后再慢镜头回放,就可以发现站在他对面的周胜利飞快地在梅良德嘴唇上扫了一巴掌。
梅良德吃痛,一只手下意识地在身体前面挡了一下,又骂了一句:“你狗X的……”
一股大力撞击在嘴唇上,推得他往后退了好几步。他往外吐了口血水,感觉两颗门牙有些松动。明明感觉嘴唇是被人用拳头打的,但确实看着周胜利身体没动。
梅良德没有看到周胜利动手打人,周围的人连有人被打都不知道。
他不敢再骂,两手捂着嘴唇,含糊不清地说道:“好你个姓周的,老子……我不把你赶出农技站就不性梅!”
梅良德离开了农技站,周胜利把刘月兰叫到了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叫你过来给你谈两件事,先说第一件,我的编制在乡政府,咱们农技站还有两个人的编制,你在农技部门工作时间长,熟悉的技术人员多,有没有合适的选推荐?”
刘月兰苦笑着说:“咱们龙山乡是全县最偏远的乡,只要有工作的没人愿意来。外县我倒是有合适的人选,是我下一届的校友,也可以说是师弟,毕业时分配到了邻县。现在父母年岁大了,想调回老家,就近孝敬老人。”
周胜利问:“他爱人在哪边?”
刘月兰说:“他爱人是在老家找的农村姑娘,现在跟着他的父母一同过。”
有了几年工作经验的人调过来就能独立开展工作,周胜利明确表示同意接收,“你尽快与他联系,让他写个请调报告,接收单位就写龙山乡农技站。先调过来一个,明年再要一个新分配来的毕业生。”
刘月兰没想到她与师弟为难了大半年的事突然出现了转机,兴奋得说:“我先代我师弟谢谢周乡长了。”
周胜利说:“还有第二件事:你能不能把乡农技站的工作担当起来?”
话题太突然,刘月兰没有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周胜利说:“我打算提议你担任农技站副站长,过渡几个月后再任站长。”
刘月兰说:“协助你工作没问题,你不是不打算兼任农技站长了吧?”
周胜利给她交了个实底:“我刚从县委组织部谈话回来,我任副书记兼副乡长,下一步工作的重点将转向乡办企业。”
刘月兰轻叹一声,“我刚大学毕业时也是满腔热血,想着干一番事业,后来随着结婚生子,年龄增长,看惯了周围的勾心斗角,习惯了安逸的日子,没有了争胜之心,明知梅良德小工的身份,在站里也不与他争高低。随着你去了一趟山后村,刚毕业时的那种激情好像又回来了。”
周胜利说道:“我听过五十年代的一首歌,有一句歌词印象很深,‘革命人’永远是年轻。这句话用在当下就是,干事业的人永远年轻。刘老师,你真的还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