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个人你还理我干什么?”我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我竟仍很愿意他握住我,我的不平也尽然消失!我不再烦那个女人,我想到要是东子离开了我,再也不会这样躺在我身边,到那时,到那时我该会如何呢?也许那个女人也是一样在这样想,不对,是已经在经受。她难道就没有爱他丈夫的权利吗?
“鬼知道。”我说。
“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东子回答我。
“那倒是。”我说,“随便哪个男人都比你自由。”
“那怎么办?”东子问。
“没办法。”我懒得再想说话。
“那我今晚想睡在你的床上,你同意么?”东子显然又开始讨好我。可笑的是,我和每一次一样同意。心里一百个,一万个同意。只要东子留下来了,我怎么着都是开心的。
我把这段经历写进了欣儿作文里,我想芮儿肯定看过了,芮儿没有用我的方法,芮儿有她处理事情的方法,芮儿说我对这个世界的方法只适合于爱情,不近常理。这是芮儿送我的四个字,芮儿说,生活里,爱情其实位置太少太轻,哪怕是在东子哪里。她说爱情是这世上最轻的东西,尽管所有轻盈的东西无不都美,却只有平庸和丑陋的才踏实。当爱情来了,你会有一百条理由证明它是不期而至的;但当它离开你后,你却连一条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都没有,你有的只是那种被抛弃掉了的小狗的落魄。
我信了,在我变成女鬼的时候,当朱小燕再次站在东子面前要求东子离开的时候,东子妥协了,东子说:“刘大姐和林大姐,下次我再补请一次。”
东子又在演戏,东子在朱小燕面前把刘姐姐和林姐姐改成了大姐,一个与爱情没有关联的称呼,只是朱小燕会相信吗?这个女人执着,但我知道她并不愚蠢。我相信她知道谁对自己造成威胁,不对,在我看来她根本就没看到任何威胁,她只是在像一堵防火墙一样,按照程序阻挡所有的可以程序的进入。或许我也是那样。
东子往妙语幽香外走,朱小燕跟在东子身后,我回头去看芮儿和刘丽丽,芮儿的眼睛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愤恨。
即使是最有良心的人,良心的谴责面对这样的情感也是软弱无力的:这个或那个东西是违背社会习俗的。——尼采
必得躺下来,我才可以感觉人生贴近。
这是近几年来突然意识到:我的生命已完全孤独了。才开始的。好像只要站立或走动着就是在各种零碎琐屑中闪烁,搞不清自己在哪里,自己又是什么,处于那么一种莫名的恍惚之中。
恍惚在日新月异、瞬息万变的时代里;
恍惚在金钱光芒四射、爱情拥挤不堪的种种自我开放里;
恍惚在我房内小虫踢踏奔跑的热闹和窗外欢快不息的车声、人声的寂静里。
恍惚是我存在的常态。
不知怎么可以清醒过来,可以对着走走停停的我的肉体(身形)和流动的意识大声说句什么。
我幻想清醒的一刻。但它从未到来。
——摘自欣儿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