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们的婚姻是什么。如此明明白白的不忠,却可以夜晚在一条长沙发上共享同一个无关紧要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电视节目。
人,我越来越不明白。荒谬(无聊?)公式:我知道你知道她也知道。但还继续着——在我大口大口喝酒的时候这么想。
在我的经验里,婚姻可以有吵架、怄气、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等等,这一切都可以在床头发生在床位就和好了。但唯独不能有不忠。忠诚是婚姻中绝对的一块基石,抽走了它婚姻的屋宇必会倒塌。
而我正对着的东子的婚姻是什么呢?仍然让他们同在一个屋顶下,同在一个沙发上,甚至同在一张床,这么想一下我都觉得胃液翻腾,我就觉得死掉比活着轻松,甚至尊严。问题是为什么一开始我就知道是这样,会这样而又还是无法摆脱,还是要义无反顾地往里跳?这不是和别的一样,对待其它的东西和事物,你可以放弃,可以置之不理;但这个你办不到,在这种事情里,是没有理智和意志的空间的。你难道能让梁山伯和祝英台放弃他们的爱?让罗密欧为了家族放弃朱丽叶吗?究竟什么是正确的什么又是荒谬无稽的?
是,尊严。尽管我觉得在除东子和芮儿之外的所有认识我的人眼里,不配谈尊严两个字,一个破坏他人家庭的第三者,是不道德的,不道德的人是没有尊严可谈的。我,在人们眼里,充其量就是东子的情人,情人这个词已经泛滥成灾,而我拒绝承认我是东子的情人,我不做任何男人的情人,我,只为爱情而活着。
有一对显然是吃过晚饭出来散步的年轻夫妇,从我身边走过两次。我在对着他们的身影想,你们彼此是忠诚的么?你们互相需要么?互相关爱么?互相亲密不可分么?你们平常的说笑间有没有闪躲着第三个人的阴影么?夫妻间又是如何每天绕过那明摆着的第三个人而互相拥抱的呢?
尼采:“虚无主义意味着什么?更高的价值不断失去它们的价值,漫无边际,对‘这有什么用?’这样的问题无言以对。”是的,这有什么用?我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用,有什么价值和意义?但这世上任何事物,当面对死亡的时候,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在这样的夜晚,在尼采这段熟悉的语言中,我用酒瓶砸碎装着“三唑仑片”和“佳静安定片”的小玻璃瓶,从碎玻璃中拾出每一粒小小的药片,每拾一颗,东子的名字就闪了一下,仅仅只有一下。药片慢慢地在我的手心中汇集成为小小的一堆。我分三次用酒吞下。有点难咽。这是我对死亡的第一个艰难记忆。
我仍盯住那个窗口。我知道他一定在家。他的“家规”,他勉强而又坚决遵从的另一个女人的规定。既然这么怯懦,这么好汉做事无力当,又怎么就斗胆生出来鱼和熊掌兼得的幻想?又怎么口口声声要爱我一生一世呢?先不管他做人形象,仅就他所具有的学识和头脑,他至少应该懂得爱情中三个人永远都有点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