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你奶奶,不是我奶奶,不关我的事!”
丁晨夕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狠下心从沈郁恒的身旁走过。
她睁大眼睛,让泪水盈在眼眶中,不要滚落。
小时候,两家的大人忙着打拼事业,丁晨夕可以说是由沈郁恒的奶奶带大的。
那些年的点点滴滴,就如暖胃的老火靓汤,滋润了幼年时期的丁晨夕。
和沈郁恒见过面之后丁晨夕就开始魂不守舍,连孟祁岳一直盯着她,也没有发觉,自顾自的想心事。
她可以对沈家其他人狠下心,却独独对沈家奶奶不能。
沈家奶奶是真心的疼她,爱她,那些年把她养得白白胖胖。
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却从来没有为照顾她多年的沈家奶奶做过什么。
“奶奶确诊为淋巴癌,没多少日子了!”
沈郁恒的话在耳边回响,泪水盈满了丁晨夕的眼眶。
她揉了揉眼睛,眸光一转,与眼含探究的孟祁岳对视,她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低头继续看手中已半个小时不曾翻动过的报表。
“我不希望我的下属因为私人问题影响工作!”
孟祁岳抽出丁晨夕手中的报表,拍在桌上:“工作的时候不要想私事。”
“对不起!”
丁晨夕自知理亏,没有和孟祁岳抬杠,老老实实的认错,温顺得让人不习惯。
孟祁岳眸光深沉,嘴角上扬,嗤笑道:“沈郁恒当真那么好,见一面就能把你的魂勾去。”
话一出口,孟祁岳才惊觉心里憋着的竟然是酸涩,和醋的味道相似。
丁晨夕怔了怔,连忙摇头:“不是,我不是在想他!”
“那你在想谁?”
听丁晨夕矢口否认,而且那神情也不像撒谎,孟祁岳的心情才好了点儿。
“说了你也不认识!”丁晨夕又拿起报表:“对不起,我不会再走神了!”
“嗯!”孟祁岳点点头。
丁晨夕果真如她所说没有再走神,查完分公司的帐已经是晚上七点半,连饭也顾不得吃,就急着联系沈郁恒,问问奶奶的情况。
她也想清楚了,奶奶的时间不多了,她不能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在通话记录里很容易就找到了沈郁恒的电话,拨过去,五分钟之后,她在洗手间门口拦下了孟祁岳。
“孟总,能不能麻烦你个事?”
“什么事?”孟祁岳盯着神情焦急的丁晨夕,扬了扬眉。
“我想去仁爱肿瘤医院,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虽然丁晨夕没说去医院干什么,但聪明如孟祁岳,立刻猜到是去探病。
而患病的人恐怕和她下午的魂不守舍有着莫大关联。
孟祁岳不理会在抗议的五脏六腑,淡淡一笑:“没问题!”
半小时之后孟祁岳带着丁晨夕到达仁爱肿瘤医院,沈郁恒早已在门口等候。
看到沈郁恒,孟祁岳的眉峰不由得蹙了蹙,虽然不悦,但他并未表露,下车打开后备箱,取出在路上买的果篮和鲜花。
省去了客套的寒暄,丁晨夕急不可待的要沈郁恒带路。
她颤抖的手推开虚掩的门,病床上油尽灯枯的老人神态安详,所剩无几的头发已是花白。
“奶奶!”胸中的悲痛一涌而出,丁晨夕飞扑上去,抱着床上的老人,嚎啕大哭。
“晨夕,晨夕,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干枯的手缓缓伸出,拂过丁晨夕满是泪痕的脸。
“奶奶,是我,你没有做梦,真的是我!”抓紧奶奶冰冷的手,丁晨夕艰难的挤出笑颜,语带娇憨:“奶奶,我好想你!”
老人气若游丝,说话很慢:“我也想你,晨夕,你上大学就和阿恒结婚吧,我听说大学生就可以结婚了,奶奶等了十几年,不能再等了……”
“奶奶……”
她可以尽力满足老人任何愿望,只除了这一个。
沈郁恒在丁晨夕的身后俯身,低声道:“奶奶生病之后就有些糊涂了,她以为你还在读高中。”
所有的人都活在现在,只有生病的奶奶还活在过去。
丁晨夕心底的酸涩不断上涌,泪水就像断线的珠子,落了一地。
“奶奶,你一定会好起来,一定!”
干枯冰凉的手,生命体征是那么的弱,丁晨夕很害怕,这是和奶奶的最后一次见面。
她反手擦干眼泪,看着奶奶,誓把奶奶的模样牢记心中。
老人也专注的看着丁晨夕,眼眶里浸满了泪水,她干瘪的嘴唇不停颤抖:“晨夕,对不起,对不起……”
“奶奶,别这么说,你没有对不起我!”
丁晨夕在心里默默的说,对不起我的是你的儿子和孙子。
老人抓着丁晨夕的手紧了紧,虽然有气无力,但却有不寻常的坚定:“阿恒,你出去,奶奶要单独和晨夕说几句话。”
“好的,我在外面等!”
病房外,孟祁岳正在用手机看财经新闻,听到开门声,抬眼扫到沈郁恒,问道:“丁晨夕什么时候走?”
“急什么!”
话一出口,沈郁恒意识到自己口气有些冲,立刻调整了情绪,笑容满面的说:“如果孟总有事可以先走,我负责送晨夕回酒店!”
孟祁岳的唇角划过讥讽,把丁晨夕交给沈郁恒岂不是羊入虎口。
他才没那么笨,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要等到丁晨夕一起走!
“我没事,闲着无聊!”
“嗯,那就好!”
沈郁恒在孟祁岳的身侧落座,也掏出了手机,有十五个未接来电。
他只看了一眼,然后删得干干净净。
孟祁岳能清楚听到丁晨夕的哭声,但听不到说话声,胸口闷闷的,不舒服。
他盼着丁晨夕赶紧出来,别让他再牵肠挂肚。
十五分钟之后,丁晨夕哭着眼睛和鼻子,走出病房。
“走吧!”
她一脸漠然,没看沈郁恒,匆匆忙忙的朝电梯走去。
走出医院,丁晨夕就像行尸走肉般混入人流,空洞的双眼,看着遥远的天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祁岳南希跟在丁晨夕的身侧。
在她要撞上电线杆的时候拉她一把,在她没注意脚下楼梯的时候扶她一下。
一直走,一直走,丁晨夕不知道走了多远才找回自己的神智。
脚步一滞,在路边站定,丁晨夕转头,红肿的大眼睛看向孟祁岳:“你上次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我说的话肯定算数,但你说的上次究竟是哪个上次?”
孟祁岳深眸微敛,专注的看着似乎大受打击的丁晨夕,心口划过一抹痛惜。
“你说帮我把沈家的人踩在脚下,帮我报仇雪恨!”丁晨夕的心像揪成了麻花,痛得她难以呼吸,咬牙切齿,说出憋在喉咙里的每一个字。
是什么让丁晨夕改变了主意?
孟祁岳挑了挑眉,当初他也只是抱着玩笑的心态提出这个建议,但现在看来,以容不得他再玩笑。
“没问题!”
孟祁岳抽出一张湿巾擦干净丁晨夕脸上风干的泪痕,晨夕有笑:“你是我的女人,你的仇,就是我的仇,你的恨,就是我的恨,但现在不行,我需要时间!”
“以你的能力,一年应该是够了!”
丁晨夕的身子无助的狂颤,她的眼中,是视死如归的坚定:“你什么时候打垮沈家,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结束,但最长不能超过一年!”
“一年?”
孟祁岳眸光深邃,沉吟道:“有点儿紧张!”
“还有,我不做第三者,如果哪天你要结婚,请你实践了对我的承诺,结束我们的关系之后再结婚!”
她疯了,真的是疯了,心头的恨无以复加,不计后果的放手一搏,赤红的双眸早已不见清澈的色泽,有的只是熊熊火焰。
就连尊严她都可以不管不顾。
孟祁岳凝视丁晨夕,忧心忡忡。
眼前的女人突然间变得很陌生,他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她,无暇去追究,只能把她拥在怀中:“好,我都答应你!”
得到孟祁岳的许诺,丁晨夕紧绷的肌肉骤然放松,身子又恢复了软绵绵的状态。
“想清楚了再过来,我等你!”
孟祁岳把丁晨夕送回酒店的房间,说了这么一句。
“嗯!”丁晨夕深深的看他一眼,然后关上了门。
她已经想清楚了,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奶奶的话就像咒语,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丁晨夕死死的闭上眼睛,最后一次下定决心。
丁晨夕穿着洁白的雪纺连身裙,去敲孟祁岳的门。
门虚掩着,似乎一直在等她。
礼貌的敲了两下,丁晨夕才走进去,腿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心脏也在不受控制的狂跳。
每一步,她都走得艰难,房间里弥漫着沐浴露的甜腻和淡淡的酒香,更有暧昧的气息。
孟祁岳坐在床边,埃及棉的薄被横过他的蜂腰。
两根纤长白皙的手指擒着高脚杯,轻尝浅啜品着拉菲。
看看体魄强健的孟祁岳,丁晨夕的脸火辣辣的烧,再看看只剩半瓶的拉菲,丁晨夕大步走过去,拿起酒瓶旁的空杯倒满。
“咕噜咕噜”牛嚼牡丹,不品不尝,一口气喝完!
酒壮怂人胆,丁晨夕更希望这酒能把她的神经麻痹,这一次,她不会再退缩。
豁出去了!
孟祁岳笑看丁晨夕这一连串的动作,待她放下酒杯,才伸出手,拉她入怀:“别害怕,我不是饿狼,不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