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有一张脸在晃动,顾宁眨了好几下眼,才将人看清。
“你醒了。”许铭城一手拿着毛巾,脸上闪过欣喜。
顾宁注意到他手上的毛巾,问:“是你在照顾我?”昨晚上,她知道有人照顾了自己一夜,可是她以为是唐继轩,再看向地上,地铺已经被整理干净,如雁过无痕。
许铭城将毛巾丢进一边的脸盆,笑的很是得意:“是啊,我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在恩恩啊啊乱叫,就顺便帮你换毛巾咯。”
“哦。”顾宁的声音闷闷的,道了谢。
“喂,我是哪里得罪你了,道谢哪有像你这样苦瓜脸的,好像我欠了你一百万似地。”许铭城没好气,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没正行。
顾宁适时终止话题:“若男怎么样了,还好吗?”
说起这个,许铭城就很郁闷,他昨天原本想把沈若男送回家就算了,谁知道居然遇到了林南风,然后又是免不了一场。
“后来呢?”顾宁担心沈若男。
“我把人给赶跑了。”等处理完那一切,也很晚了。
“哦。”顾宁又低垂着头,突然发现自己的衣服换了!是谁帮她换的?许铭城?顾宁瞪眼,口气有些不善,“我的衣服是你给我换的?”
“什么衣服?”许铭城一头雾水。
顾宁不放心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慢慢放下了手:“没什么,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想要确定自己的那一个念想。
“五点多。”
“真的?”顾宁的脸上滑过惊喜,脸上霎时有了生气,与窗外初生的朝阳并肩,宛若新生。
得到了许铭城肯定的答复,顾宁才敢确定昨晚的那个人是唐继轩,只不过他很早就走了吧。
“喂。”许铭城伸手推了推她,“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想出院,麻烦你帮我去办一下手续行不行。”发烧发过了,伤口也没有像昨日那么疼,顾宁就想出院了,单位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处理。
“不行,医生说你必须住院观察两天,两天是几天你不会不懂吧。”许铭城一脸没商量的样子。
“可我真的没什么大碍了,而且单位还有很多事情。”
“我是行长,我说不许出院就不许出院,银行的事情我让别人给你处理行了。”
“不行!”顾宁一口拒绝,“那些都是我的客户,不用别人插手。”顾宁的态度很强硬,将许铭城原本的一片好心给抹杀了。
“如果不想别人插手你最好给我安分呆在医院里1
“我说了我没事,你不去给我办我自己去。”顾宁径自掀开被子,拿了包就打算出门。
许铭城却拦住了她的身体:“顾宁,为什么你就非得跟我唱反调?我会害你吗?还是你根本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1许铭城很生气,额头上的青筋都突突跳动着。
顾宁进退不得,倒是把值班护士给吸引过来了,看到许铭城,一怔,立刻缓了口气:“对不起,先生,医院不允许大吵大闹,希望你能注意点。”
许铭城扬起一抹倾倒众生的笑:“不好意思,我会注意的,麻烦你了。”
小护士喜滋滋的走了,留下顾宁翻白眼:“行,我不去上班也可以,那你去总可以吧,行长,您是行长啊,我不去是因为住院,您不去又是为了哪般?”顾宁想如果天下行长都跟许铭城一样,就算快倒闭了。
“我来陪院埃”
陪院?顾宁一脸茫然。
许铭城笑的露出了一口白牙:“陪、你、注院1
在顾宁的目瞪口呆中又镇定自若的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轻巧的笔记本。
许铭城占据了病房内最好的一角,洒落的阳光全部落在他的身上,顾宁的反而阴冷一片,她懊恼的抬头,却见细碎的阳光打他削薄的刘海,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日光,安静的坐在那里,像极了日本动漫里那些优雅的贵公子,伴着剪影虚幻的美感,让人挪不开视线。
斗转星移,这一刻的空间被无限拉伸。她终于看清曾经也有个女孩喜欢托腮坐在图书馆的自习室内,对着午后的阳光下那一张半明半昧的脸出神,只这样瞧着,便是一种静好。
即使再帅的一张脸,在瞳孔内被放大无数倍的时候,也是可怖的,就算他的皮肤白的那么无可挑剔。
顾宁惊险的压着自己的心口,骂道:“许铭城,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许铭城毫无悔意:“宝贝儿,你不觉得这是惊喜吗?”
惊喜?惊吓还差不多!只有惊没有喜!还来宝贝儿?他是叫上瘾了,可顾宁只要想到那个晚上酒吧里发出的事情依然鸡皮疙瘩掉满地!对许铭城生出的丁点好感再次被无情的击碎。
顾宁手上的书掉了下去,许铭城弯腰替她捡,书页有些旧了,但是看得出被精心保存,是杜拉斯的情人,许铭城随手一翻,却看到扉页上写着一个情字,下面是一行小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黑色的字迹也开始褪色,大大的情字遒劲有力,龙飞凤舞,而下面的小字,如行云流水般的行书字体,俊逸清秀,显然不是出自一个人之手,许铭城看的出神。
顾宁已经一把夺了过去:“谢谢。”
许铭城抬头,微微一怔:“杜拉斯曾经在情人里面说过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顾宁,你觉得做我的情人怎么样?”
刚刚顾宁还对许铭城能说出那一番感性的话而感到诧异,他就是有本事将她仅存的好感击的溃不成空。
“简直烂透了。”顾宁毫不留情的说,“你是在讽刺我已经面容摧毁形容枯槁吗?而且你有那么多的情人,难道还忙得过来?”
“不,我孑然一身。”他说的那么泰然处之,顾宁压根儿就不信。
她解释道:“行长,你只是因为看到我跟她们不一样,没有对你趋炎附势,更加没有谄媚讨好,所以觉得不甘心而已,这就跟西方经济学课上的边际效用递减规律,即消费者在一定时间内增加一单位商品的消费所得到的效用量是递减的。就比如你饿了,吃第一个馒头觉得很好吃,第二个馒头觉得一般般,第三个看着都没食欲了。你是因为身边资源过剩,所以觉得厌倦了想要尝尝鲜,可是等你真的得到了又会觉得索然无味,是不是这样?”
顾宁说了一堆,甚至套用了公式理论来理性的分析许铭城的心态,许铭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这是你以为的,事实是不是这样只有试过了才知道不是吗?”许铭城曾经也这么认为,可是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
顾宁笑着摇头:“对不起,弟弟,姐姐年纪大了,玩不起这种爱情游戏。”她再也不是那样的青葱年华,如此的飞蛾扑火更加不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
一听她说弟弟姐姐还有年纪,许铭城就觉得烦:“难道年纪真的那么重要吗?这就是你选择唐继轩的原因,因为他年纪比较大?跟你比较相配?”没有讽刺与讥诮,有的只是一种冷漠的指控。
突然扯到唐继轩,顾宁有些转不过弯来,许铭城却在逼问:“回答我,顾宁!”
“可能吧。”顾宁的回答模棱两可。
许铭城的脸狰狞的有些扭曲,刚才的那些美好统统不见了,他很是暴躁的吼:“顾宁,你根本一点不了解他这个人就因为年纪问题跟他在一起,你知道他的过去吗?你知道他过去有没有女朋友,甚至妻子吗?”
这个问题是顾宁想过,所以她说:“谁没有过去,只要现在没有,过去的事情我不会追究的。”
她的坦然刺痛了许铭城的眼:“如果他不但有过老婆还有过……”
他未完的话被门口一声冷喝给打断:“够了1
顾宁与许铭城惊愕的望着来人。
竟然是唐振华。他轻装简从,身边并无其他人员跟随。
他冷硬刻板而严肃的目光落在许铭城的身上,生生阻止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许铭城的脸色更差,似乎在极力隐忍什么。
“铭城,你先出去,我有些事情想单独跟顾宁谈谈。”唐振华是认识许铭城的。
顾宁并不奇怪,不过仍是有诧异的。
“有什么事情不能大大方方的说,非得单独谈。”
“私事。”唐振华被他顶撞,更加不悦。
两人就这么僵着了。
顾宁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的开口:“行长,你先回去吧,我也想跟市长单独谈谈。”
“顾宁1许铭城龇牙咧嘴,似乎在指控顾宁的愚蠢。
对于唐振华的出现她既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也猜到了几分他要说的话,所以她也承认自己的愚蠢,然而,她依旧淡淡一笑:“市长,请坐!”
许铭城认为她朽木不可雕,拂袖而去。
唐继轩接到许铭城的电话时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了,可是顾宁与唐振华的谈话已经结束。
他的车子与唐振华的车子在医院门口错身而过,隔着黑膜看不清车内之人的神情。像是被无限拉伸的缓慢镜头,车子慢慢滑过。
唐继轩甚至来不及换下制服,只换了外头的一件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