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宁三年春,太后寿辰。
夏卓殊脑袋昏沉沉,胳膊也疼的厉害。
“呃……”用力睁开眼,胳膊上一排整齐的牙印正往外渗着血,不远处,则躺着一只血淋淋的狗。
“夏小姐!”
“汐妹妹!”
阵阵急促的呼喊声由远及近。
夏卓殊一脸懵逼,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自己是被病患家属捅了刀子才昏迷的,为何睁开眼就变成了被狗咬?
来不及想太多,一个惊恐的声音已经传入耳中,“啊啊啊,殊妹妹把团团打死了!”
殊妹妹?
眉心微蹙,脑海中的记忆如电光火石般翻涌而来,她叫夏卓殊,今年刚满十岁,是三朝元老夏慎的嫡长孙女,三年前父母双亡后便由二叔二婶代为抚养,二婶林氏最是个佛口蛇心的主儿,借着严加管教的名头想尽了细碎法子折磨她,让原本就有些内向的原主变得更加自卑胆怯,越发上不得台面。
夏卓殊还想再多提取点有效信息,可这一小会儿功夫,身边已经七七八八围了一圈人,为首的少女一袭粉衣,如桃花般娇美可人,正是林氏长女,原主的堂姐夏千语。
而刚刚大喊她打死团团的女子,则是夏千语的双胞胎妹妹夏千巧。
看到眼前这一幕,夏千语有些不敢置信地怔了怔,随后快速把尚倒在地上的夏卓殊扶了起来,关切道:“妹妹从小就怕狗,定是被团团吓到了不得已才动手的,别怕,姐姐这就陪你去跟皇上认错,想必皇上不会怪罪的。”
夏千语看似维护疼惜的话语,却直接把夏卓殊杀狗的罪名落实,“打狗看主人”,皇帝养的狗被她给随意打死,此举无异于公然藐视君威。
这两个好姐姐一唱一和,还真是不害死她不肯罢休呢。
夏卓殊可不是懦弱可欺的原主,如何会中夏千语的奸计,只见她不动声色地甩开夏千语的手,疑惑又茫然:“姐姐说什么呢,妹妹何时跟团团动手了?”
“这里只有你跟团团……”夏千语怎么也没想到往日懦弱胆怯的夏千汐在这样大的变故面前,竟能如此气定神闲,不由一怔,旋即无奈叹息道:“妹妹,姐姐知道你害怕受罚,可一味地逃避撒谎,只会让皇上更加恼怒……”
“这里虽然有点偏僻,却也不是什么禁地,姐姐怎么就肯定刚刚只有我跟团团呢?”夏卓殊淡然一笑,“莫非,姐姐一早就知道些什么?”
夏千语没想到夏卓殊轻轻松松就把矛头转到她身上,心里暗骂不止,微微侧眸,正要朝夏千巧使眼色,夏千巧已是先一步道:“殊妹妹,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明明看到你在打团团,你不承认,是想惹怒皇上,让咱们整个忠勇公府都受到牵连么?”
围观的贵女们几乎都看到团团追着夏卓殊跑了出来,又见夏千巧言之凿凿,哪儿有不信的,看向夏卓殊的神色越发鄙夷。
一味闯祸又只会逃避责任,真是个丧门星。
夏卓殊并未理会旁人的目光,只气定神闲地跟夏千巧对视,“想将忠勇公府置于不忠不义之地的并非本小姐,而是她!”
夏卓殊指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夏千巧的丫鬟红儿。
团团的确是红儿奉夏千巧之命砸死的,可这会儿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只愤愤道:“三小姐,您虽然是主子,却也不能血口喷人诬陷奴婢啊!”
“诬陷?”夏卓殊一把拔过红儿头上的金簪,冷冷道:“本小姐亲眼所见,你就是用这只簪子扎到团团脖颈里去的,这簪子上沾着的血迹就是证据!”
“你胡说,团团明明是被石片砸死的,簪子上怎么可能有血……”人在极度慌乱时,首先想着的就是如何为自己开脱,当红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时,已经晚了。
“从开始到现在,你都没触碰过团团,如何知道它是被石片砸死的?”原主怕狗,夏卓殊可不怕,淡然上前查看一番,抬眸向围观的众人道:“大家瞧瞧,团团的确是被人用尖锐石块砸伤了头部,骤然大力砸下,即便事先有所防备,衣裙和鞋子上也少不得会喷溅到血滴,只要一看便知。”
说着,夏卓殊主动撩起裙摆,裙角和鞋子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污。
倒是红儿,下意识地望夏千巧身后缩了缩,只一味地喊冤,却不敢上前。
夏千巧怎么也没想到夏千汐不仅不怕狗了,还能在如此慌乱的情况下保持逻辑清晰,她本就做贼心虚,现下见围观众人疑惑的目光齐齐扫来,不由恼羞成怒,“夏卓殊,你少狡辩,我明明就看见是你用石片打死了团团!”
皇帝尚未亲政,如今宫中是太后主事,太后是她亲姨母,她就抵死不认,闹到太后面前,还能让夏卓殊占了便宜?
看着强词夺理的夏千巧,夏卓殊只觉得好笑,正要出言,有人却是比她更快一步,“呦,之前没听说过夏家二小姐是个瞎子呀?”
额?
这外援来的着实意外,夏卓殊微微挑眉,目光下意识地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正坐在不远处的假山顶部,他年约十四五岁,着一身浅蓝色冰蚕锦袍,精致的五官如雕如琢,明明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然而微微含笑的眼眸中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肃杀之气。
绝不好惹。
夏卓殊想了想,并未搜寻出半分跟此人有关的记忆,正疑惑间,周边众人已是扑通跪倒了一地,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恐惧颤抖,“臣女……奴才……拜见皇上。”
皇上?
是了,当今皇上陆南瑾十二岁登基,如今过了三年,可不是这般年纪?
作为一个新时代女性,夏卓殊对于这种动不动就要跪拜的封建礼仪极度鄙视,然而人在屋檐下……算了,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
“免礼。”
陆南瑾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然而没有一个人敢起来,几个胆小的贵女甚至把头埋的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