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锣声震天,奴隶主扯着嗓子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稀罕物什绝无仅有,幼年女鲛低价售卖!”
霎时间,探究的、打量的目光都刺了过来。
珠山城的宝市神秘就神秘在晚上的夜市。
这里是商人们心照不宣的交易场,可以买卖很多东西。你可以在这里买到盗墓贼挖到的陪葬,也可以买到前朝皇宫的秘藏,你可以在此兜售价值连城的宝石和药材,亦可以寻找珍禽异兽的买主。就连杀手都能在此挂个牌,来个人命交易银货两讫。
不过鲛人在这里还算是稀罕的东西,尤其是这样年幼的女鲛人。
鲛人以貌美擅歌、体柔敏善而闻名,可是却是值钱在那夺人眼球的鱼尾,泣泪成珠、织水为绡的神秘。
人都是两条腿走路,自然好奇长了条大尾巴的人得是什么模样。
鲛人这个噱头十分的足,大家伙心知肚明自己买不起鲛人,可是也耐不住好奇的驻足观看。
大奴隶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吆喝起来。
“这是货真价实的鲛人,年纪还小,买回去是当摇钱树还是女奴都可以。”他一边说,一边粗暴的踹了一脚襄离的尾巴,看着她吃痛的躲闪,以表示这是真的鲛人尾巴,而不是什么后天伪造的。
“啧,年纪这么小……有十二吗?”有人探头看了一眼襄离问道。
大奴隶主满脸堆笑,“有的有的,她都会说人话了。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十分听话,带回去当女奴好生调-教不是问题。”
“这样……”那人似乎在犹豫。
襄离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目光中有着希冀的光。这人看起来不像大奴隶主一样凶横,应该不会拿鞭子抽自己吧?
她早已经接受了自己要被卖掉的事实,此时也只期待有一个好的买主。
一个可以给她吃饭,不会经常打她的主人……哪怕多干点活也可以。卖掉她也好,起码母亲不会因为护着她而挨打,也不用委曲求全的去讨好大奴隶主了。
她的母亲多好看啊,美丽的长发宛若丝绸,眼睛比宝石还要璀璨,肌肤也是雪一样的白……可是那雪白的脸上却因为替自己挨了一下打,烙了道丑陋的疤痕。
她的脸上流着血,却根本顾不得擦拭,只跪在地上匍匐着,用柔-软的双臂抱住大奴隶主的脚踝。
“襄离还小,不懂事的,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滚你-妈-的!”放在以往大奴隶主一定要把这个美艳的鲛人揽到怀里好一番狎昵,此时却是一脚给踹的翻了个。
“哭都不会哭,我养个废物做什么!”
“我会的,我会的……襄离她只是……”
大奴隶主冷笑,“我养了她这么多年,她可是一滴眼泪没掉过,一个铜子也没给老子赚来,老子难不成还要供着这个小娘皮不成?把她给我拖出来,明年就去宝市卖了!”
屿歌泣不成声,泪水刚一落地就成了珍珠,噼里啪啦砸在了脏水池里。
“求求您不要,不要卖了襄离!”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大奴隶主瞪着眼唾了一口扬长而去。
“娘亲……”襄离一身狼狈的鞭痕,笨拙的抱着母亲的肩膀,试图给她一点安慰,“你不要哭了,要是哭得多了,明日哭不出来,你还要挨打的。”
屿歌却是抽噎着道,“那就把我也卖了好了,你个傻孩子,你就不能哭两声,你这就被卖了你知道吗?”
襄离人小鬼大,自有自己的倔强,不肯把眼泪流给此等货色,只梗着脖子说道,“卖就卖,说不定我下一个主人对我好呢!”
这天真的话语让屿歌无言以对,可是在无力回天的情况下也只能寄希望于此。
“但愿吧……可是母亲舍不得襄离啊……”
襄离红了红眼圈,“我也是,可是没有我了,母亲就不会因为护着我而挨打了,也不用去讨好大奴隶主了……”
屿歌只抱着她哭,哭到她第二天被强行拖来了鱼市。
襄离心想,如果是一个好主人,母亲知道自己不会受苦,应该也会很欣慰吧?
那人似乎对襄离很感兴趣,只问道,“鲛人泣珠一天一个价格,那可是身价攀升的时候,如今手里有鲛人的谁不是攥的紧紧的,这小鲛人怎么就舍得拿来发卖?”
这人问到点子上了,大奴隶主恨恨一咬牙,只赔笑道,“这不是养不起了回点本钱嘛!我这回要的也不多,除了一点本金再加上买巫药生腿和调-教人语的钱,别的绝不多赚!”
“已经生腿和会人话了?”看客们狐疑道,“这小鲛人年纪虽小可是也没缺胳膊短腿,你拿出来卖别是有什么暗病吧?”
“我看她面黄肌瘦保不齐命不久矣咧!”
“买来手里嘎嘣死了那不就赔了?”
“怎么会赔……”大奴隶主咬牙切齿的挤出话来,“我就实话实说了,这小娘皮倔的很,不爱哭,买她产珠怕是不行,可是除此之外别的都行!”
此话一出,襄离寄以厚望的那买主顿时就缩了回去。
只听他唉声叹气道,“这么小的鲛人能做些什么呢,还是个女鲛人,要是养到她长大,这中间的日子不就浪费了吗?咱又没什么癖好,这等女娃可下不了嘴。”
“就是啊,你看这小鲛人瘦骨嶙峋的长得也不出众,恐怕长大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卖不出价钱……”
襄离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只尽力把自己蜷缩起来,好让那些把她当成货物论斤论两的目光剐的轻柔一些。
大奴隶主的老底被你一言我一语的掀了个底掉,终于狠了狠心道,“正因如此,我要的价格也不高,咱们八百金起拍如何?”
八百金??!须知道一个成年鲛人得五千金,幼年的怎么也得折半,这可是真的便宜货啊!
本来退却的人纷纷竞价,开玩笑,这么便宜的鲛人不买是傻子!
“好!一千金!这位老板有眼光,大家都看一看啊,幼年小鲛人啊!”大奴隶主眯了眯眼。
“两千!”
“这位老板出两千金!”
“两千五!”
人声喧闹,沸反盈天,灯火辉煌下,襄离只是恍惚了一双眼,面对自己前途未卜的命运。
“我出五千。”清泉流响闯入人群,霎时间涤尽喧嚣。
不光是因为他的出现,也因为这个报价。
这是从哪来的公子,如此人傻钱多?这五千金都能买个上等鲛奴了吧!
白衣青年面容英俊,斜眉入鬓,眼睛却长得不似凌厉,他的眼角微微下垂,总有几分和气。
他穿着古怪,如果有人懂行,就会知道这是北邑碧铜司的装束,宽袍以敬,窄袖以工。
碧铜司,北邑国君所建。
从第一铲散发火红的流火岩被发掘出来,北邑就已经成为这片大陆的无冕之王。因为碧铜司锻造的烽刀,可以轻易划破敌人的铠甲,从而无往不胜。
而这位白衣青年就是碧铜司最年轻的白袍铸剑大师,微巳。
这次来珠山城购买铸剑用的珍奇材料。
微巳拨开人群,从行囊掏出一袋黄金,灯火下,袋子上精美刺绣闪闪发光。
大奴隶主脸上的横肉都抖出了和蔼,“五千一次!五千两次!五千三次!”
“成交!这位小鲛从此属于这位公子!”大奴隶主笑眯眯的拉过微巳,把他领到笼子门前。
听到交易就此结束,人们见没了机会,人群已经三三两两散去,微巳走到笼子前,蹲在襄离的面前,眼睛弯弯,逗着这个小鲛人:“听说已经通人语,叫一声大哥哥来听听。”
衣冠败类。
襄离如是想,她气沉丹田:“走开啊!老男人!”
空气瞬间凝结。
还不到二十岁的北邑最年轻铸造大师微巳:“……”
生怕生意吹了的大奴隶主:“……”
微巳缓和了一下复杂的心情,尽力保持和气不减,他把黄金倒到桌子上,顿时间满桌辉煌,他冲着笼子弯了弯眼,笑道:“很有趣,开锁吧老板,这个有趣的小鲛人,我要了。”
就这样,被奴隶主嫌弃的年幼小鲛人襄离跟着伟大的北邑铸剑师离开了这个水深火熱的痛苦之地。
宝市的街道投下一大一小两个影子。
“你为什么叫我老男人啊?”
“我母亲说了,你们买鲛人都是回家当媳妇的。”
“可是我不老啊。”
“可你比我大那么多!还要我当媳妇!”
微巳憋着笑:“不是啊,我不是买你回家当媳妇,我是买你回家下油锅,鲛人肉也不知道什么滋味,你说是红烧还是清蒸呢?还是说拿你包饺子?”
襄离扁了扁嘴,在嫁给“老男人”和被吃之间挣扎了一下,挣扎而憋屈的说:“相公你不要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