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码头,人来人往。
面无表情的颜蝶陌,将颜小萱一把从马上扯下来,“咚”地一声,这头发凌乱和双手都是血的人儿,吓得周边的群众,脸一白。
颜蝶陌拖着她着上船,冷声道:“船家,陵水。”
此时,船上的乘客,望着颜蝶陌,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剑,一个接一个下了船。船家是个高瘦的中年男人,一双细眉抖了一下,拒绝了她:“姑娘,你看,你把我客人都吓跑了,我不敢载你啊。”
“咚咚咚。”颜蝶陌扔下几大块金子,扔在船板上。那船家眼睛一亮,一个月也挣不了那么多。
“这……”
见他依然犹豫,她随手一扔。“咚咚咚”又是六七块金子,她冷声道:“开船。”
“是是是。”船家捡起那八九块金子,赶紧开船了。
此时,一对母女缩在一旁,船家喝道:“没看到这位姑娘包了船,快下去!”
那妇人搂着女儿,哀求道:“船家可怜我罢,我家老父亲快不行了,我赶着回去见他最后一面!明天回去就晚了!”
船家自然是一副势利嘴脸,他喝道:“去去去,快下去。”
母女俩苦苦哀求,却无济于事。
颜蝶陌将妹妹扔在床板上,冷喝道:“开船,唧唧歪歪的做什么!”
“是是是。”船家瞪了一眼那母女,遂将她们留在了船上,这一艘大船,便从皇城出发了。
颜蝶陌持剑,立在船头,颜小萱在她脚边趴着,冷冽的江风,吹得她的手指生疼。
那母女不敢靠近,只在不远处弱弱地道了一句:“谢谢姑娘。”
此时夕阳西下,江边上泛着金黄色的光,披头散发的颜小萱,被风吹得更加地狼狈。
被削去指甲的她,双手都是血,一抓,就在颜蝶陌的脚上抓住了十道血痕。姐姐何以对她这么残忍,还要断了她的脚筋,只能爬行以行进。
“姐姐,为何不杀了我?”
颜蝶陌望着广阔的江水,哑着嗓子道:“我为何要便宜你。”
说罢,她低头冷冷地看着她,颜小萱抬起头,怒视道:“你这般折磨我,太子不会放过你的!他要娶我为妻的!我是将来的太子妃!他一旦抓到你,就杀了你!杀了你!”
颜小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颜蝶陌撕了一样,吓得那母女又躲远了一些。
“闭嘴。”颜蝶陌抬起头,冷声道。
江风不断地吹着,太阳下山后,气温越来越低,两边的青山,野兽不断地嚎叫着。船顺着风,快速地往陵水前进着。
颜蝶陌一路都没有再说话,如同一根木头,立在船头。风不断地吹着她,那长长的黑发在风中飞扬着,像是一只逆风飞行的大蝴蝶。
她的沉默,大大地刺激了颜小萱,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恐惧侵袭着颜小萱,颜蝶陌的黑发动一下,她都觉得那是一双来自地狱的利爪,要扯开她的四肢。而它偏偏不动,只是狰狞地望着她,望得她毛骨悚然。
颜小萱再也忍不住了,她怒吼道:“颜蝶陌,你以为我会那么蠢,跟你回到陵水吗?我现在就去死!”
说罢,她用两只手爬行,往船边爬去,她就算死在这江中,也比死在她手里的强!
十步、九步……五、四、三、二、一,颜小萱望着那江水笑了笑,正欲翻身下江,一只冰冷至极的手,猛地将她拖了回来。
“啊啊啊!颜蝶陌,你这个疯子,放开我!放开我!”颜小萱往后看,只见姐姐死死地拖住自己的脚,又把她拖回到了原地。
“咻!”颜蝶陌冷着眼,将剑狠狠地插在船上,用内力,将颜小萱的头发和剑连在了一起。
她要干什么?颜小萱惊恐极了,望着头发被她缠在那把剑上。
“来,再来显示你要死的勇气。”颜蝶陌再次背对着她,只要颜小萱挣脱得了这把剑,她就可以去死了。
何其毒辣!颜小萱咬着牙,若她非要寻死,必定是要脱离这把剑,而内力把她的头发锁住了,她硬来的话,整张头皮就会一点点地被扯下来!她还没爬到船边,就活生生地疼死了!
久久,颜小萱都没有动。
此时已经是晚上了,万里无云,月亮明亮地照在大地上。颜蝶陌立在船头,依然没有动,颜小萱恶狠狠地盯着她,乖乖地趴在了原地。
身后久久都没有动静,颜蝶陌转过身,她还以为,颜小萱的勇气有多大。她冷声道:“废物。”
说罢,她跨过颜小萱的身体,走进了船身。此时母女刚刚吃完干粮,一见颜蝶陌进来了,赶紧躲在了一边。
颜蝶陌坐在炭火旁,把剑扔下,闭目养神,谁都没有理会。
过了一会儿,
一股淡淡的小麦香,弥漫在她的鼻尖。她睁开眼,那妇人正捧着两个馒头望着她:“姑娘,吃点吧。”
“谢谢。”她冷声地拒绝了,重新闭上了眼睛。可那小麦香气,一直萦绕着。
过了许久,颜蝶陌睁开眼睛时,那妇人依然捧着馒头,似乎一直都没有动。
颜蝶陌闪了闪眼睛,伸出手,接过了馒头。那妇人点点头:“快吃吧。”
说罢,那妇人回到原处,抱着女儿,再也没有打扰颜蝶陌。
她张开干涩的嘴,咬了一口软香的馒头,味蕾打开了,可泪腺也打开了。每咬一口,泪水就滴落一滴,每咀嚼一口,那泪水就跟着肌肉的活动,快速地流出来。
“娘,那姐姐哭了。”小女孩小小声地道。
“嘘,睡吧,乖。”那妇人轻轻地道,船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颜蝶陌的啜泣声。
有一种温柔,是不打扰。颜蝶陌低声啜泣着,可没有人观望她,没有人审视她,她的泪水,放肆地流下。
今天她的双手,沾满了血,爹爹的血,妹妹的血。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原本大家都应该相亲相爱的,为什么,为什么?
那馒头,带着手里那残存的血腥味,进入了颜蝶陌的喉咙,落入了她的肚子,再变成滚烫的眼泪,滴落在衣服上。
“看来,王妃很伤心啊。”是谁,在不远处淡淡地说道。
她火速抹去眼泪,抬起头,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白信耸了耸肩,道:“你都不演莲母了,太子自然会让我救人,我也没办法。”
他叹了一口气,为了追上颜蝶陌,他给另外一个船家三倍路费,才勉强赶上。
“呵。”她低下头,不再言语。
白信越过颜蝶陌,看了一眼在船头趴着的颜小萱,摇摇头,这个妹妹似乎很失败啊,在这里,颜蝶陌一句话就可以定她生死。
“王妃,得罪了。”白信身形一闪,抱起颜小萱,准备回到自己的船上。
颜蝶陌动也没动,放下馒头,闭目养神。
颜小萱一见有人来了,精神立刻就高涨了:“快救我!快救我!快!”
她一刻也不要在这里呆着了,这个姐姐,简直就是魔鬼!白信连连点头,道:“颜二小姐,别急,我们的船,就在旁边。”
说罢,他就要将颜小萱抱起来,可却失败了。
“呃。”此时,白信才发现,醇厚得无以伦比的内力,将颜小萱整个人都锁住了,她根本无法离开这里。如果要离开,就必须扯开头皮,可他最讨厌没规则的破坏了。
白信思索,回过头看了看静坐的颜蝶陌,目测又得一番恶战,
救不了颜小萱,他明天就得被万泓渊杀死。
救了颜小萱,半个月后,没有颜蝶陌的药,他的手就废了。
“算了,不救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白信一下子抛下颜小萱,转身回道了船身。颜小萱“哎哟”一声,被摔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
什么叫算了?
颜小萱的失望,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破灭了。她怒吼道:“你这个没有原则的人,我让太子杀了你!”
颜小萱捶着船板,气死人了!太子的手下,怎么是这样的人!
白信慢条斯理,淡淡地回道:“颜二小姐,太子的人,估计明天才能到,你先在那里晾晾。”
晾晾?
晾晾……
这两个字在颜小萱的脑海里回荡着,她咬着牙,太过分了!
白信望着颜蝶陌,有礼貌地询问道:“王妃,请问我可以跟你回陵水吗?”
“可以。”她睁开了眼睛,冷声道。
“那王妃可以在王府给我谋一个职位吗?”
“可以。”
她这般爽快,倒是让他心存疑惑,暗思她是不是有诡计。
白信笑了笑,道:“王妃为何敢用我?”
颜蝶陌望着他,冷声道:“玲珑大殿,缺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这是什么话,白信一皱眉,论手辣,他承认。可说到这心狠,他望了望颜小萱血淋淋的手,他可比不上颜蝶陌:“王妃真是说笑了,你比我厉害多了。”
“可我从不背叛。”颜蝶陌的一句话,就噎死了白信。
好吧,白信耸耸肩,闭目养神了起来。两个人自此无话,倒是颜小萱不断咒骂着,后来也渐渐没了声音,骂累了,就睡过去了。
直到晨曦那一缕光照了进来,白信的耳朵动了动,耳听八方:“有人来了。”
颜蝶陌依然没动,她叹了一口气,低下头。
一只大手,柔柔地捏住了她的耳朵:“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