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恒身形一闪,往太史令奔去。
此时,原公公还走在路上,心急如焚。快到太史令的时候,他命旁边的人都退了下去,独自一个人踏入了千大人的房门。
千大人,千穆和千鱼宝的父亲,也是太史令的最高领导人,自万安国建国以来,就在太史令夜测星辰,勘测国运。
如今是冬季,夜晚大多数风雪交加,乌云遮天,所以冬天也是太史令最悠闲的时候。
原公公慌慌张张地撞开千大人的房门,吓得千大人一咯噔,手里的笔都差点拿捏不稳。他一见是原公公,便赶紧起来迎接,道:“原公公,有何要事?”
原公公一直都是礼数周到,今日一副失魂的样子,想必是有大事。
原公公连忙关上房门,抓住千大人的手,道:“千大人,不好了。”
这真的是一件天大不好的事情啊!
“
慢慢说,别急。”千大人赶紧请原公公坐下,奉上了一杯茶。
“今日我在花园见到皇长孙,又见到你家小女千鱼宝,这两个人都极其不妥。”原公公回想了一下,脸上依然带着一丝惊恐。
“此话怎讲?”一听关于皇长孙和自己女儿,千大人的心就悬了上来。
原公公的手微微发抖道:“这皇长孙,眼神清明,原本小儿都应该是如此。这大家都说,眼神越清明,就越聪明。可咱们皇长孙的眼睛,深得不见底似的。”
“原公公,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千大人道,这小孩子的眼睛,一直不好说。
“原本我也以为啊,我这是想多了,说不定是我老眼昏花。可我一见你小女的眼睛,就知道不好了。”
原公公此时神色惶恐,又急忙问道:“千大人,最近天象可有异像啊?”
千大人凝眉,摇摇头:“最近天色不佳,太难观测。不知我小女现在可好?”
“不好!不好!”原公公连连摆手,继而在千大人耳边悄悄说了什么。
千大人听完之后,脸色顿时一白,差点坐不稳,他颤声道:“公公,此话当真?”
“我出身容国,岂能不明白?”
原公公叹了一口气,当年若不是皇上救了他一命,他今时今日依然是容国人,只是后来为了报答皇上的恩情,来到万安服侍皇上罢了。虽然来这里已经数十年,可容国的很多东西,他都不曾忘记。
“是魂?”
“嘘!”
千大人再次确认道,原公公急忙竖起中指做出噤声的动作,他向四周看了看,道:“隔墙有耳。”
皇宫最近四处都潜伏着各路高手,有皇上的人,有皇后的人,也有不明来路的人,更需要谨言慎行。
千大人瘫软在椅子上,低声道:“原公公,皇上知道吗?”
原公公摇摇头,低声在他耳边道:“皇上向来洞察秋毫,即使知道,他如此疼爱王爷和王妃,也不会公之于众的。”
皇长孙是魂这件事儿,早就小范围地传着,可皇上一心认为孙子是真的,那谁也没有办法。
千大人点点头,一想到那在府中就饱受后娘虐待的女儿,愧疚地拭着眼泪:“我可怜的鱼宝……”
都怪他这个当爹的没用啊!
原公公连声安慰道:“千大人,千二小姐如今能陪在皇长孙的身边,也算是她福分。我还听说王妃对两个小姐都极好,你就别伤心了。她们能得王妃的庇护,这辈子也算没遗憾了。我也是和你交情好,
鱼宝又是你女儿,这才告诉你。”
千大人听着,更是伤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正当两个人谈论的时候,“咻!”一阵内力涌动,原公公猛地回头。
只见莫恒正提剑,挺拔地立着。
“见过千大人,原公公。”莫恒淡淡地道。
原公公和千大人相视一眼,来者不善,此时王爷的人出现,所为何事?
莫恒一板一眼地将万祁阳的话转述:“大人、公公,方才你们谈论的事情,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你们也知道,一旦被旁人知晓,皇室将出现动乱,到时候谁的性命都难保。还有,关于鱼宝的事情,王爷深表歉意。”
“……”虽然莫恒语调冷清,可万祁阳的意思,原公公和千大人都听得很明白,要想活,就当不知道。
冷冽的杀气,弥漫在房间之内,原公公和千大人连连点头。
原公公和千大人都是极其缄默的聪明人,莫恒见到他们如此配合,道:“关于皇长孙,皇上纵然知晓,也会保全北王。所以,日后若是因为你们泄密酿成大祸,诛连九族。即使家属在容国,我们也定然杀到底。”
万祁阳的意思,至此已经完全表明。
原公公和千大人是极其知趣的人,他们点头道:“下官遵旨。”
莫恒点点头,转身要走。
不料,千大人忽然道:“莫总管,请留步,下官有个请求。”
“说。”莫恒转过身,望着他道。
“可不可以,让小女好好地去?”
“抱歉,千大人。千二小姐当初冻死在冰雪之下,是皇长孙生生将她的魂魄拉了回来。如今两个魂魄相依,实在不是我们能分离的。”莫恒皱着眉头道。
“可人都死了,还附在躯体上活动,实在有违天理啊!小女岂能安息?你让我去求求王爷,好不好?”千大人抹了一把老泪,真是作孽啊!他千家,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对不起,王爷非常内疚,但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希望千大人见谅。千二小姐以这种形态活着,对大家都是一种安慰。”莫恒低声道,王爷心里面也是极其难受,只是很少有人知晓罢了。
“小女还能长大么?”千大人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即使他知道答案,他还是想问。
“可能,她将永远八岁了。”莫恒艰难地回答道。
千大人一下子老泪纵横,喉咙哽咽,他可怜的女儿竟然活活冻死在冰雪之下,而他这个父亲却毫无作为!而在死之前,他看都没能看她一眼!
此时,千大人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泪水更是落个不停。
“可不可以,让她早点离开?”千大人颓然跪下,一双泪眼望着莫恒道。人死不能入土,终究不能安啊!
“这点无须担忧,千大人是太史令的高人,你应该知道,违背天理之物不会长存,无论是千二小姐,还是皇长孙。”
莫恒望着他道,当初王爷也有这样的顾虑。可鱼宝既然继续存在着,王爷便决定顺其自然。
“好……”千大人无力地坐着。
莫恒一点头,“咻”一声,消失在两个人的面前,前去复命。
千人和原公公相视一眼,陷入了悲伤的沉默当中。今天的黎明早已来临,旭日东升,如今皇城之上,新星在悄然无声地升起。
千大人望着那淡淡的天色,悲伤地道:“这皇城的天,一半是天明,一边是黑暗。原公公,我们的王爷……”
原公公立在旁边,望着这天,半天不言语。
这边,
莫恒回到了云舒殿,颜蝶陌依然沉睡着,万祁阳听完汇报后,点点头:“千大人知道就好。”
身为父亲,千大人有权利和义务知道女儿的状况,即使这女儿是被扫地出门的。
“王爷,王妃是否知道?”
“暂时还没,她最近太过劳累,我提醒过,她却没反应过来。她视鱼宝如同妹妹,若是知道鱼宝成了行尸走肉的魂,恐怕难以接受,先瞒着。”万祁阳皱着眉头道。
“千大小姐,她……”莫恒小心翼翼地提道。
“找个合适的机会,就跟她说吧。”
“是。”
“万师雄实在太难驯化,他能闯出冻死鱼宝这样的祸,将来不知会怎样。”
虽然是因为小儿去除血性才发生这样的惨事,可万祁阳心里面,难以原谅这个无心之失。
“王爷,你的意思是?”
“找个时候,送走他吧。”万祁阳捏了捏拳头,心里猛地一痛。这么多年了,他和小儿的感情足够深厚。这个决定,他反复思量了很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莫恒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王爷竟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容非子可能不答应。”
“此人太贪玩,若是他遵守承诺,万师雄也不至于暴走,还带走了鱼宝。”万祁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王爷,送走皇长孙,皇上和王妃恐怕都会很难过。”
“皇长孙已经去除血性,和王妃断了联系,她最多也就伤心,不会伤身。而父皇,将来还会有孙子的。”
万祁阳沉声道,小儿去除血性后,虽然性子不再那么热血,可又恢复了之前的混沌无知。
他原本以为,小师雄在高云鹤的教化下能像人那样活着,可事实证明,缺乏危机思想的小儿,将来将伤害更多的人。
“王爷……”莫恒低声道,此时万祁阳的表情非常地淡定,可他越是淡定,内心就越痛苦。关于王爷这点脾性,他还是很了解的。
“我只能送走他,莫恒,你明白吗?”万祁阳的声线,突然哽咽起来。即使陪了他三年,即使这个孩子很可爱,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这么做。
“我明白,”莫恒低声应:“可是……”
莫恒顿了顿,道:“可是,王爷就不要一个人撑着了,告诉王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