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常家兄弟开着三轮车来到铁小虎家。兄弟俩特地过来吃早饭,昨晚说好要陪张玉娟去百花镇买新车的。
早饭格外丰盛,蒸的煮的荤的素的应有尽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今天的早餐以玫瑰花为主。
不但有玫瑰饼、玫瑰糕,还有玫瑰熏鸡和玫瑰酱。
“玉娟嫂子就是牛,我要是有这样的嫂子,肯定不能这么瘦。”常金阳吃着玫瑰糯米糕,呼噜呼噜喝着玫瑰小米粥,乐呵呵地说。
常金山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金山你倒是吃呀。”铁小虎撕了条玫瑰熏鸡腿,歪着腮帮子嚼。
常金山捧着玫瑰饼,憨憨地笑着。
“小虎哥别理他,他要拿回家珍藏。”常金阳把半只玫瑰熏鸡拿到手里头啃。
“兔崽子,嫂子和贺妍菱还没吃呢,爷爷也没吃呢。”铁小虎一筷头敲在常金阳的脑门子上。
常金阳满嘴油光,含糊不清地说:“锅里还有一只,给爷爷留的。”
铁小虎正要开骂,张玉娟端着蒸笼走过来。常金山赶忙挪开桌子上的碗碟,望着张玉娟傻呵呵地笑。
“妍菱妹妹,赶紧出来吃饭了啦。”掀开蒸笼,玫瑰花的清香气迅速弥散。
“姐姐做的玫瑰花水好清爽呀,喷在脸上舒服极了。”贺妍菱在里屋应了一声,两只手拍打着脸庞跑出来。
张玉娟心灵手巧,她不但能把玫瑰花变成香甜可口的美食,还能用玫瑰花汁制作洗脸的花水。
村里女人争相效仿,乐得男人们美滋滋的。
张玉娟嘱咐众人赶紧吃饭,她自己端着玫瑰小米粥和另一盘玫瑰熏鸡,去里屋和铁银根一起吃。
“玉娟呐,你们放心去,去镇上玩会儿再回来。用不着念着家里,一会儿金阳他爷爷过来陪我唠嗑。”铁老头爱怜地望着孙儿媳妇。
成天忙里忙外,张玉娟还穿着三年前的衣服。铁飞龙想让张玉娟改嫁,可是又舍不得把她嫁出去。虽说常金山憨厚老实家境好,铁老头总觉得憨小子配不上张玉娟。
“娟儿啊,家里存折上还有一万五千块钱,一会儿去镇上银行取出来,买几件花衣裳穿。”铁老头从枕头底下掏出存折本。
这张存折是铁大龙生前寄回来的家用。张玉娟说她有手有脚,完全可以养活爷爷和小叔子,硬把存折放到铁银根那里。
看到存折,张玉娟的眼圈儿染上了红色:“爷爷您留着,就这么点念想了。不到万不得已,咱们谁都不能动。”
“丫头啊,你个倔丫头哟……”铁银根摇摇头叹了口气。
张玉娟哪能瞧不出爷爷的心思?唠叨过好多次,总想劝她改嫁。铁大龙临走的时候嘱咐张玉娟,让她好生照顾家里。
屋子里的气氛略显尴尬,幸亏铁小虎进来催他嫂子。铁银根使了个眼色,吩咐他好好照顾张玉娟。
“爷爷放心,大胡子再敢找事,我就敲断他的腿。”铁小虎挥舞拳头。
铁银根接连使了好几个眼色,还把食指弯过来勾住张玉娟的衣服。
“爷爷您咋了?是不是手指头疼?”
“死不开窍的兔崽子,滚。”铁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让铁小虎立马滚蛋。
“爷爷的脑子还是有问题,过几天上摩天岭看看有没有人参。”铁小虎挠着头皮爬到三轮车上坐好。
一行人乐呵呵往百花镇去。
穿过三联门石牌坊,沿着主干道往东,不多远就是万芝堂大药铺。万芝堂是百花镇上的老字号,传到现在已经有三百多年。
一排棕色药橱,黄铜的拉手。大厅里弥漫着淡淡的中药幽香。
老实木柜台里面站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妇女,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皮肤白皙面容姣好,扎着根黑漆漆的马尾辫子。
“大姐,蟾衣收不收?”铁小虎上前打招呼。
“收啊,拿过来瞧瞧。”
答话的是个男人声音,从大厅角落里传过来的。
“呃……”铁小虎打了个楞,扭过头去,发现角落里靠窗户的地方放了张长条子实木桌。
实木桌后面的椅子上坐着个留鼠须的瘦小男人。
“是他跟我说话的?”铁小虎冲着马尾辫女人做了个询问的姿势。
马尾辫女人爱理不理地指了指鼠须男人。
鼠须男人沉声喝道:“纠缠我老婆作啥?要卖就卖不卖滚蛋。”
“嘿嘿嘿,脾气不小哎嗨。”常金阳乐了。
求着人家买蟾衣,可不能得罪人家呀。
铁小虎乐呵呵地走过去,解开背上的棉布口袋,取出蟾衣放在桌子上:“掌柜的您给掌掌眼,昨晚刚到手,新鲜着呢。”
鼠须男人眨巴着绿豆眼,瞥了瞥众人说:“咋?抢劫还是咋的?”
铁小虎回头看了看:“没啊,我们一起的。”
“卖个破蟾衣来这么多人作啥?出去出去,留一个能做主的就行。”鼠须男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窝草……”常金阳冒出一句。
鼠须男人顿时恼了,抄起桌子上的砚台往常金阳身上砸。常金阳往边上一闪,顺手抄起顶门杠子就要动手。
“金阳别冒失。”张玉娟拉住常金阳。
常金阳不服气,被他大哥牛眼一瞪,这才把顶门杠子往地上一摔,气鼓鼓走出去。
“砸吧砸吧,祖上传上来的东西统统砸光了拉倒。”柜台后面的马尾辫女人眼皮子没抬嘀咕了一句。
这下了不得了,鼠须汉子蹦起来,指着常金阳跳脚大骂。骂什么不知礼数的小兔崽子,识不得他胡千牛啥的,还说常金阳给他提鞋都不配。
“有完没完了你?”铁小虎一拳砸在长条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文房四宝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滚滚滚,拿上破蟾衣立马滚蛋。”胡千牛的脾气实在暴烈。
“去尼玛的,老子不卖了。”铁小虎抓起棉布袋子就走。
跨出门槛的脚还没落地,背后传来胡千牛撕心裂肺的叫声:“窝草,这件蟾衣哪儿来的?”
铁小虎光顾着拿袋子,里面的老棉布忘记拿了。此刻老棉布滑落在地,一张几乎完整的巨大蟾衣平摊在地上。
胡千牛撅着屁·股趴在地上:“过来过来,这玩意哪儿来的?”
“管你屁事,不卖了。”铁小虎包好蟾衣往外走。
胡千牛扑过来抱住铁小虎的大腿喊道:“不许走,我出五万块钱。”
“去尼……”铁小虎一抖腿,抡起来的拳头停滞在半空中。
常金阳托住铁小虎的胳膊说:“别别别,他刚才说啥了?”
铁小虎的眼睛瞪到最大:“好像说五万块钱?”
“对对对,五万块钱,他说五万块钱。”常金阳直接乐疯。
贺妍菱抱住张玉娟的胳膊一个劲蹦跶。常金山靠在门框上傻呵呵地笑着,紫棠脸上泛起兴奋的神光。
“对对对,我出五万块钱,不能再多了。”胡千牛从地上爬起来,抓住铁小虎的小臂不松手。
所有人的目光统统落在铁小虎身上,连柜台后面的马尾辫女人都瞄了他一眼。
“嘿嘿嘿,发财了。”常金阳舒展双臂,做了个开门纳财的动作。
铁小虎脑子灵光一闪,拉着张玉娟,大步腾腾往外走,嘴里还骂咧道:
“老子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