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晚餐,方早吃得心不在焉。
方书愚刚调动,交接工作很多,啃便当加班,是宋敏诗做的饭。
看着焦黑的鱼、半生不熟的茄子,和黏糊糊又夹生的饭,方早更不开心了。偏生宋敏诗还一个劲给她夹菜:“多吃点,你就是不爱吃饭才不长个子,那天我去帮你办手续,你的同学都比你高太多了。”
因为他们都比我大两岁。
方早本想反驳,但想想自己好像已经有一年没有长过个子了,入学体检时自己的身高比同班同学矮了大半个头,便也说不出话了,一个劲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
“是不是在新学校不习惯?有人欺负你?”
“没有。”方早想了想,“我交了个朋友。”
得到方早的答案,宋敏诗更觉得反常:方早向来没有朋友,怎么才转了学,就交到朋友了?
方早并未撒谎,她的确有了朋友,便是她的同桌徐茉莉。
徐茉莉是个外向的自来熟女生,从方早转学第一天便向方早宣布她们成了朋友。虽然徐茉莉话很多,多得让方早觉得有点吵,但从来不问她要作业抄。成绩虽然差劲,考试却完全靠自己,所以她没有拒绝徐茉莉“交朋友”的要求。
第二天方早刚到校,徐茉莉便十分尽职地与朋友分享八卦:“周声的照片被人撕了!”徐茉莉环顾四周,忽然压低声音,“据说是有人暗恋周声,撕了他的照片去珍藏。”
方早想起昨天自己未能将照片撕下来,当下有些郁闷,也懒得和徐茉莉说昨天自己目睹的实情,趴在桌上寻思着放学一定要将照片弄下来。
结果上午的课还没上完,八卦的风向已经转变,徐茉莉上了卫生间回来,一直盯着方早看,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怎么了?”
“方早,我们是朋友对吗?”徐茉莉突然发问。
方早想了想,还是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暗恋周声?”
“我没有。”方早瞠目结舌,她压根不认识他。
“那你为什么把周声的照片撕下来珍藏?有人说昨天放学看到你在公告栏边徘徊,还有同学说看到你踮着脚撕照片。”
方早无奈:“我在撕自己的照片,因为太丑。”
徐茉莉点头:“的确很丑。”她顿了一下,疑惑道,“可是你的照片还在那里,周声的照片却不见了!”
“他自己撕的。”
徐茉莉打断她:“不可能,以前他的照片也一直贴在那儿,都没见他去撕。”
方早不是周声,无法理解他的做法。
但她十分愤怒,因为周声撕照片的行为,学校当天下午就给公告栏加了一面玻璃落了锁,她看着玻璃里自己的照片,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方早的照片便一直贴在公告栏,据徐茉莉所言,必须到第二次月考成绩出来后,公告栏上的照片才会被替换。
方早每日路过公告栏,都想砸了那面可恶的玻璃。
除了这点小插曲,方早的日子与从前并无太大区别,就如她所想,真的是换了个地点学习而已。
方书愚换了工作,忙碌得很,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药研所。他对工作的热忱是实打实的,每日不着家,不像混日子的宋敏诗,刚换了新单位,却还记得帮方早请了个晚间补习老师,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寻得的资源。加上方书愚一忙,每日做饭的任务就交给了宋敏诗,方早连吃了一周,吃得感觉自己面黄肌瘦。
方早看向桌上黑乎乎的似乎还带着毛的红烧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边扒白饭边想,再这样下去,她宁愿一天三餐都吃快餐或方便食品。
吃了晚餐,方早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可以看一会儿电视,不过是万年不变的《新闻联播》。若不是宋敏诗硬性要求,说政治考试有许多时事题,方早更想用这半个小时来睡觉。因为《新闻联播》结束后,会有补习老师来敲他们的门,从她七岁开始,雷打不动。
这八年间,补习老师换了无数个,唯一不变的是,每次进门都是鬼鬼祟祟,补习结束送老师出去时若是遇上邻居,宋敏诗还要补上一句那是他们家的亲戚。
老师一脸无奈,方早倒是无所谓,反正没过几天,又要换新的老师。
宋敏诗也不知道哪来的门路,总是能弄到一群名校导师来给方早上课,多是高年级的课程,以便于她能够在跳级后跟上进程。如果不是已经高三,估计宋敏诗还想让方早再跳级,毕竟有个人人称赞的天才女儿还是很能满足她的虚荣心。
方早逆来顺受,并不反抗。
至于方书愚,他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专注学术,从未察觉家庭的教育方式有太大问题,而且他向来对妻子言听计从,从不插手方早的教育问题,偶尔有过异议,还没发言便被压制。
在某些方面,方早继承了方书愚的粗神经。
转学第三周,学校轰轰烈烈地流传着方早暗恋周声的故事。
方早却是毫不知情。
她每天都是上课铃响三秒前进教室,下课铃响五秒后离开教室,课间的时间争分夺秒,一口气做完当天的家庭作业,除去老师拖堂的情况,雷打不动。
天才转校生暗恋周声的流言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她却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