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哪个幼儿园的小朋友这么倒霉!换以前刘雯雯绝对是个好幼师,可现在——我觉得她更适合去初中当教导主任。不管怎样我还是很欣慰,有稳定工作毕竟是好事,说明她对生活更有规划了。
说到刘雯雯,其实也怪可怜的。她爸就是个酒鬼,她妈没什么文化,生性软弱,一直在家庭暴力下过着悲苦的日子,公公婆婆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邻居都劝她离了,但因为她妈妈那个软弱性格,屡次喊居委会来介入也是徒劳。
十一岁那年大家一起给刘雯雯过生日,她吹熄蜡烛时许下的愿竟然是希望自己的爸爸死掉,这样妈妈就能解脱了。讽刺的是后来她妈妈就真的解脱了,刘雯雯初三那年她车祸身亡。
妻子尸骨未寒,丈夫就迅速跟一个年轻女人再婚了。过门刚一年,后妈就给家里添了个儿子,爷爷奶奶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两个老人乐得合不拢嘴。自此之后刘雯雯彻底沦为家里可有可无的存在。
高中毕业后刘雯雯考上一所外省的师范大学,整整四年她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她的后妈自然求之不得,恨不得她死在外面,省得以后跟自己的儿子分家产。
读大学时,刘雯雯每月收到的伙食费只有六百块,按照这种标准,顿顿吃食堂都够呛。刘雯雯并不是能吃苦的女孩,以前跟大家在一起时她像个被宠坏的小公主,虽然父母给的零花钱很少,却经常会收到陈柏言和林鹿夏这两个“土豪朋友”的礼物,随便一条裙子都是几百块,高二那年陈柏言更是出手阔绰地送了她一部录像机,当时售价两千多块,相当于我们一学期的学费。
高三毕业后,陈柏言跟林鹿夏正式在一起了,这让刘雯雯感觉遭受了友情与爱情的双重背叛。上大学后她孤身一人,曾经的“公主”沦落成了“庶民”,落差之大可想而知。
大一的时候,她隔三岔五就打电话找胡伟大哭诉,一群人里她最信赖的就是老胡,从小到大老胡总是扮演无所不能的老大角色,尽管这种无所不能通常都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比如初三那年,刘雯雯想听周杰伦的演唱会,老胡就提前预支了自己三个月的生活费请大家一块去看,还骗大家说是自己中了彩票。
那会胡伟大还在一间汽修场当学徒,隔上一阵子就会主动给刘雯雯汇点钱过去。我跟猴子时间多,每月也会抽空去刘雯雯的大学看她,给她带点吃的用的,其实里面有不少都是林鹿夏让我以我的名义捎给她的,我从没有说。
刘雯雯渐渐习惯了这种变相帮助,慢慢开始主动索取。到后来,我们只要一接到她的电话,十有八九是借钱。不管当时我们手头是宽裕或紧张,多少都会借给她一点,只是不希望看到她失望。
本以为大学毕业后这种情况会改善,但结果只是变本加厉。刘雯雯跟家里断了关系,也没有接受学校的安排去乡镇当老师。她跟大学同学做化妆品代购,后来又回星城开美甲店,最近这阵子又学人家开淘宝卖高仿包,生活飘忽不定,时不时仍会打电话找我们借钱。
我看着手上的三千块,突然有一种看见了高中时候那个美好女孩的错觉。然而刘雯雯讲电话的激动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喂,陈柏言!我知道是你……什么?买家?那包是假的要退货?!废话!专柜正品两万多,几百块当然是买个款啊你还想怎样?脑子进水了吧?差评!哈,我还怕你差评!来啊,我正好攒满七个召唤神龙!什么,我还没骂你呢!你叫什么网名不好啊叫海子!你要真是海子你去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你买什么假包啊穷鬼……”她气急败坏地掐了线,还不解气,继续翻着自己的QQ好友栏,试图找出“陈柏言的小号”。
我叹了口气,把三千块放到鞋柜上面,悄悄带上了门。